51 禽啁哳，碎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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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禽轩位于御花园中庭，是一座十分别致的双层阁楼。</p>

那三间明亮向阳的敞厅四周镶了一排排镂花大窗，倘若把窗扉打开，露出厅中十数根绘了祥云花鸟的漆红大柱，远远望去，二层那座朱栏碧瓦、卷云飞檐的阁楼，便如空中楼阁一般，浮在一重重群花层树之上。</p>

更有孔雀、白鹇、松鹤等祥瑞之鸟，或闲闲漫步，或萦绕飞跃，不时发出一阵阵清越婉转的高鸣。</p>

弘琛驻足在阁前，左右环顾一瞬，不由蹙眉。</p>

待转上二楼丹梯，他笑里带着一丝愠意，对苏媺道：“今日是冬至，奴才们也偷起懒来，竟不见一人……”</p>

弘琛话说一半，紧闭的阁门忽然“嘭”一声大开，冲出一人，披头散发，遮挡着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p>

她冲过来的速度极快，瞬乎之间便要撞上苏媺，这一下力道极大，苏媺定然会受伤。</p>

几个人皆吃了一吓，弘琛下意识地抬腿便要踢过去，却又忽然滞住，只因看那人身上的衣衫首饰，并非普通宫人，分明是后宫的某位妃嫔。</p>

电光火石之间，他不及多想，一伸手将苏媺拉到自己身边。</p>

苏媺尚在懵然之时，已撞在弘琛怀里，她趔趄了一下，连忙扶了释香的手站好，心底泛起一丝窘然。</p>

却听“哎哟”一声痛叫，站在二人身后的小怀喜没躲开，被那人撞个正着，跌在地上翻了个滚儿，又磕在门前的朱红漆柱上。</p>

他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见弘琛和苏媺的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只好委委屈屈蹭到自家王爷身后，伸出一只手偷偷去揉摔疼的屁股。</p>

正此时，两名宫女从阁楼里追出来，慌慌地扶起摔在地上的那人，撩开她纷乱遮面的长发。</p>

待看清她的容貌，弘琛与苏媺皆心中一沉，一旁的释香惊然低呼：“卫良则！”</p>

只见卫良则一袭蓼红色春凌海棠纹的锦衣上满是剩茶残渍，发髻散乱不堪，一缕缕湿哒哒粘在颈项上。</p>

令人心惊的是，她左颊上鲜血模糊，一滴滴落在襟前，洇染成一片浓灔烈目的残红，只是看不清伤口深浅。</p>

“娘娘……娘娘，您觉得怎样？”两名宫女一脸惊惶地扶着她，一叠声高叫“请太医”。</p>

卫良则容色煞白，惊痛交加之下，她一张俏丽的脸有些扭曲，仓皇地朝四周张望着，刚缓了两口气，又倏然变色。</p>

随着一阵哭号咒骂，曲婉华紧攥着一支血污淋漓的宝石簪子冲出来，扑上前去，直直地把那簪子扎向卫良则。</p>

她神志狂乱、形同疯癫，几个宫女竟拉不住她。</p>

这几番变故不过顷刻之间，苏媺与释香交换个眼色，主仆二人静静地隐在阁门一旁。</p>

弘琛却剑眉微蹙，心里一阵踌躇。</p>

论辈分，曲卫二妃是他的庶母，似这般疯疯癫癫、厮打叫骂的难堪情形，无论出于何故，都大失体统，他只该远远避开才是。</p>

只是，现下这鸣禽轩里，众人皆惶惶失措，竟没个做主的人。</p>

他看着几个鸣禽轩的太监躲闪着站在一边，似是不敢上前、又似不愿惹祸上身，便一声厉喝道：“都杵着做什么？娘娘若伤了自己，你们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p>

宫人们互相看了看，心知今日在鸣禽轩服侍的人皆难逃惩处，不过是尽力减轻罪责罢了。</p>

众人只好一拥而上，也顾不得尊卑上下，夺过曲婉华手中的宝石簪子，几名宫女抱腰的抱腰、拽胳膊的拽胳膊，将她拦在一边。</p>

卫良则却一骨碌从地上翻身爬起，跳着脚又哭又骂：“疯子！疯子！信口雌黄、天打雷劈的疯子！你以为皇宫是你老家那个寒酸丢人的破花园子？敢在宫里伤人！有本事，你再动我一下试试？”</p>

苏媺冷眼旁观，只觉十分无语。</p>

方才，曲婉华手上的簪子没有被夺走时，卫良则躲在宫女身后，哭唧唧甚是可怜，这会儿倒是元神满满、中气十足的。不过，如此看来，她脸颊上的伤似是无甚大碍。</p>

曲婉华神色哀凉，语气却悲怆凄厉，如雪夜荒林里一只寂寂悲鸣的母枭。</p>

“卫氏，你个佛口蛇心的毒妇，害了我一个还不够，又要毒害旁人，我便舍了这身皮囊不要，也绝不能让你得逞。今日，若不能揭破你的真面目，老天爷那两只眼睛，就是两个不辨是非的黑窟窿……”</p>

弘琛尴尬地站在一旁，心中十分郁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