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三章 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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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为下巴微微一扬，指着郑昌林，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是哪一部的乱兵，杀人夺财后，扮成难民混出来了……”</p>

方不为一提醒，宋希连顿时留了心。</p>

一看西装，一看箱子，再看到这些大汉个个腰里鼓鼓囊囊，一下什么都明白了。</p>

衣服底下八成藏的是手枪。</p>

既便是在德械师，也只有连级以上的主官才有资格配带手枪。</p>

这么一算，这里至少有十几个连长级以上的人物，那被护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什么身份？</p>

宋希连盯着郑昌林，越看越是眼熟。</p>

“郑昌林？”宋希连猛的一声厉喝。</p>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郑昌林就认了出来。</p>

威名赫赫的国民英雄谁不认识？</p>

郑林国也没忘了方不为还有一个“民国第一特务”的雅称，再加上宋希连近在咫尺，他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被识破身份。</p>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暴露了。</p>

听到宋希连的厉喝声，郑林国猛的一个激灵，刚要往后跑，又猛的反应了过来。</p>

这里全都是宋希连和方不为的兵，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p>

看到宋希连和方不为身边的警卫不多，郑林国恶向胆边生，猛的摸出了一颗手雷，一指宋希连和方不为，大声吼道：“抓住他们，不然谁都活不下来……”</p>

十几个手下也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往外掏着武器。</p>

方不为下一下就懵了：这变故怎么就出就出？</p>

但身体的反应速度一点都不慢。</p>

他就地往下一滚，顺便把宋希连也扑倒在地。</p>

在警卫排长老于的带领下，十几个警卫飞速的冲了过来，而郑昌林和那个团长却钻城了人群里。</p>

“用手雷，我炸卫兵，你炸难民！”郑昌林飞快的对团长道，团长用力的点了点头，也摸出了一颗手雷。</p>

看方不为扑倒在地，守成一个圈的叶兴中和关大山也反应了过来，抽着快慢机就向十几个警卫打去。</p>

而方不为的速度比他们还快，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就抽出了手枪，扣动了扳机。</p>

最前面的老于应声而倒。</p>

叶兴中和关大山连声都不出一丝，举枪就是几个点射，又放倒了两个。</p>

站在人群里的郑昌林看的清清楚楚。</p>

方不为的反应怎么这么快？</p>

郑昌林咬着牙，咬掉了插销，把手雷从头顶上抛了出去。</p>

叶兴中和关大山的反应比较快，看到冒烟的东西飞了出来，下意识的就是往下一扑，但宋希连的几个警卫就惨了，被炸了个正着。</p>

随着两声炸响，难民顿时乱成了一窝蜂，有的往船上跳，有的往水里跳，还有一群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冲向了方不为和宋希连。</p>

因为就那边比较空旷。</p>

郑昌林和团长就藏在这群人里面。</p>

他的目的很清晰：抓住宋希连，半死的也行。</p>

因为岸边大都是宋希连的兵，只有拿宋希连做要挟才有用。</p>

念头生出的同时，郑昌林又拿出了一颗手雷，转过头对团长道：“不拼就是死……”</p>

团长脸色潮红的点了点头，举起了手里的枪。</p>

看到一群人向自己冲来，方不为一把扯起宋希连，边猫着腰往后退，边朝天开了几枪：“不要过来……”</p>

方不为开枪的同时，团长也扣下了扳机。</p>

看到身后有人倒在血泊里，还有谁顾得上方不为的警告？</p>

叶兴中和关大山刚准备站起来，几只脚就踩到了他们的头上。</p>

“开枪……”叶兴中一声大吼。</p>

几声枪响后，难民奔向方不为的速度更快了。</p>

方不为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正犹豫要不要开枪，一颗手雷又从人群里飞了出来。</p>

这一次直直的抛向了他。</p>

方不为抱着宋希连，就地往右一滚。</p>

但郑昌林时间控制的极好，手雷在半空中就炸响了。</p>

宋希连一声嘶吼，方不为一声闷哼。</p>

两个人都中了弹片。</p>

特么的，方不为怎么这么碍手脚？</p>

要不是方不为，宋希连早被自己放倒了。</p>

郑昌林没想要宋希连的命，但也只要求有口气就行。</p>

只要他过了江，管宋希连死不死。</p>

但必须先解决了方不为。</p>

“背着我！”郑昌林一声低吼，跳到了团长的背上。</p>

这个时候，方不为才撑起胳膊，忍着巨痛，试图爬起来。</p>

郑昌林屏着呼吸，把快慢机的枪口对准了方不为。</p>

“嗒嗒嗒……”</p>

只听几声枪响，方不为的前胸冒出了几朵血花。</p>

“方不为……”宋希连一声厉吼，直接迸裂了眼角。</p>

“开枪……”</p>

宋希连抱着方不为，仰天嘶吼了一声。</p>

刚刚爬起来，看到胸口还在冒血的方不为，叶兴中震天船的一声怒吼，紧紧的扣着快慢机的扳机，射向了人群。</p>

与此同时，船上的士兵，也举起了手里的枪。</p>

像是大风吹起的麦浪，冲向方不为的乱民，倒下了一茬又一茬……</p>

……</p>

“啪”！</p>

一声脆响，叶兴中的脸上出现了四个指头印。</p>

“为什么不开枪？”宋希连厉声吼道。</p>

眼角被崩裂，血水淌在脸上，又被风吹干，在宋希连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黑印子。</p>

这连皮肉伤都算不上。</p>

除了手雷的弹片扎断了胳膊，郑昌林打完了方不为，又向宋希连也开了一枪，瞄的比咬准，打到了宋希连的大腿。</p>

方不为中了三枪，一枪在胸口，一枪在小腹，一枪在大腿……</p>

条件有限，时间也不够，子弹还被留在体内。</p>

还好，虽然昏迷着，但呼吸心跳都算平稳。</p>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滁州。</p>

叶兴中低着头咬着牙，没辩解一个字。</p>

他当时已经被难民裹到了人群里，越是开枪，难民冲向方不为的速度越快。</p>

但方不为受伤，叶兴中难辞其咎。</p>

因为的是机密军情，方不为怕走漏了风声，就没敢多安排警卫。</p>

除了宋希连的几个贴身卫兵，就只有叶兴中和关大山。</p>

谁能想到，恰好就被人钻了空子。</p>

宋希连看了看平躺在车厢里，被包的跟粽子似的方不为，又看了看自己的警卫连长和叶兴中，冷冷的道：“方不为要是死了，你们就自裁吧……”</p>

宋希连的警卫连长猛的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希连，叶兴中却猛的一个立正，含泪回道：“是！”</p>

宋希连站了起来，眺望着炮火连天的下关，淡淡的道：“放心，会有人陪着你们的！”</p>

他的不是正在惨遭日军屠杀的难民和溃军，而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首：唐司令！</p>

“军长，可以走了！”军医给方不为打完了针，看他呼吸平稳，心跳正常，才向宋希连汇报道。</p>

“抬起来！”宋希连一指方不为。</p>

左右两边各四个警卫齐齐的抬起了担架，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p>

再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防震。</p>

“走！”宋希连一拍军卡的车顶。</p>

这几辆军卡，是胡宗南撤走之前，特意留给方不为的，没想到，方不为没能坐进驾驶室，只能躲在车厢里？</p>

“嘀嘀嘀！”司机鸣了三声笛，前面的几辆军卡也连续鸣着笛。</p>

这便是行进的军令，随着汽车开动，车前车后的部队开始移动。</p>

现在离方不为受伤，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p>

三十六师堪堪撤到浦口，日军的军舰就冲到了下关。</p>

此时的下关枪声不绝，哀声震天……</p>

宋希连一点点的转过身来，硬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看。</p>

转瞬之间，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滴落到了方不为的脸上。</p>

宋希连蹲了下来，擦掉了方不为脸上的泪迹，喃喃的道：</p>

“举世国殇……但十余万人因你而得以逃出生天，你才是这一战最大的功臣……</p>

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也会为他们报仇……”</p>

方不为的眼皮轻轻的抖到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