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景忆当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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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奔一愣，他这无妄之灾落得实在冤枉，含着满口五花肉结巴道，“我...我没...我没...”</p>

他本想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措辞稍慢，被郑伯抢先问道，“谢公子也是男子，莫非谢公子能保证自己一生不纳妾？”</p>

谢玿咬着唇，半晌后，将筷子一搁，起身道，“不纳，我不纳妾，也不会让我喜欢的人纳妾，这一世就只一双人，不行散伙！”</p>

说罢，他甩袖出门，气呼呼道，“吃饱了，先走一步。”</p>

在座众人，除了怜音与赵元冲，皆不明所以。</p>

方芸英凑近怜音，问，“谢公子为何...为何不让心爱之人纳妾，女子还有纳妾之说？”</p>

怜音搔搔头，道，“我家谢公子一时气话，不要当真。”</p>

小蟠桃仰头问自家哥哥，“谢哥哥怎么了？秋荷姐姐不是很好么？”</p>

念生老气横秋的叹息，剥虾仁投喂之，“母亲未必觉得很好，大人的事啊，好复杂。”</p>

小蟠桃似懂非懂点头。</p>

而此时，坐于上首的赵元冲举茶且停，又搁下。他似凝眸垂思，又似只是端坐不语，过了许久，复拿起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p>

那茶，他似乎当做了酒饮，只见他饮罢落杯时，眸中浮现的竟是几许难色。他伸手揉揉眉心，仿佛颇为头痛。</p>

辰良见状，忙上前搀扶，乖声问，“公子，可是有所不适？”</p>

赵元冲摆摆手，让他退下。</p>

他如此一来，席间贺奔辰良等人皆没了轻松之态，俱是正襟危坐略显不安，气氛一时肃然莫名。</p>

忽然，他腿上一暖。低头一瞧，小蟠桃正顺着他的腿往上爬，毫不认生。</p>

“小蟠桃，过来。”</p>

辰良正要伸手抱起，却被赵元冲抬手阻止。</p>

“无妨。”他将胖乎乎的小娃娃抱到自己腿上，盯着她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看。</p>

小蟠桃举着梨汁糖糕，撅着肉嘟嘟的小嘴奶声奶气问，“天神哥哥，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呢。”</p>

赵元冲冲她一笑，“我要真是天神哥哥就好了。”</p>

小蟠桃仍是看着他，等着。</p>

赵元冲起初有些无语，对视半晌后，竟鬼使神差的道，“小蟠桃，你很喜欢吃梨糕么？”</p>

小蟠桃点头，又咬一口。</p>

赵元冲温声笑问，“那我现在把这座酒楼送给你，但不许你以后吃梨糕，好不好？”</p>

小蟠桃睁大了眼睛，问，“真的？”</p>

赵元冲点头，“真的。”</p>

小蟠桃又问，“一点点都吃不到了么？”</p>

赵元冲道，“一点点都不能再吃，不能看，也不能想。如果要吃梨糕，就不能要酒楼了哦，酒楼里可没有梨糕的，只能到外面大街上去吃，再也不许进来。”</p>

小蟠桃蹙着眉，使劲想，胖手托着腮，小小的脸蛋都皱成了一团，真可谓此生最大难题。</p>

须臾，她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对赵元冲道，“那我不吃梨汁糖糕了！要酒楼！”</p>

赵元冲挑挑眉，微出意料之外，“噢？”</p>

小蟠桃掰着手指头算，“有了酒楼就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不但能让母亲哥哥住进来，还能让很多人住进来，除了梨糕也还有很多好吃的，但...”她望了望窗外，想起今早那伙凶神恶煞，往赵元冲怀里瑟缩了一下，“外面好可怕，小蟠桃如果现在出去了，不但手里的梨汁糖糕要被抢走，自己也会被坏人抓走吃掉，我不要出去...”</p>

说罢，她晃了晃赵元冲的手指，“天神哥哥...”</p>

赵元冲似是发着怔，凝视着她圆软白糯的小脸蛋，此时忽而一笑，重复着叹道，“原来竟连你都明白这样的道理，酒楼当然要，没错，酒楼是一定要的。”</p>

小蟠桃仰着脖子问，“哥哥，真的把酒楼给我么？”</p>

赵元冲摸了摸她头发，“你不是叫我天神哥哥，天神怎么能骗小姑娘呢？”说着，他冲辰良吩咐几句，辰良依次答应，遂出了包厢下楼去了。</p>

一会儿的功夫，辰良去而折返，手上拿着一叠旧黄的纸册。</p>

他径直将那叠纸册递给方芸英。</p>

方芸英下意识接了，低头一瞧，不由“啊”的呼出了声。那竟真的是这渔阳客栈的地契房契等若干契纸。</p>

方芸英为难的看着那叠契纸，忙道，“这...景公子，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诸位救了我们全家性命已是感激不尽，此等相赠更是万万受不起了。”</p>

赵元冲道，“金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夫人无需放在心上。”说着，他点了点小蟠桃鼻尖，逗她，“小蟠桃，你说是不是？”</p>

小蟠桃与母亲的反应大相径庭，她在天神哥哥的温柔笑容里也是眉眼弯弯，用力点头，“对！”</p>

方芸英手一抖，战战兢兢坐下，“那...多谢景公子，大恩大德感激不尽。”</p>

赵元冲点头承谢之后，又和小蟠桃似问似答的玩闹。</p>

他又递给小蟠桃一块梨汁糖糕，道，“这是最后一块了，今天吃太多糖糕了，剩下的明天再吃可好？”</p>

小蟠桃却看着那块糖糕，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不是说选了酒楼就不能要梨糕了么？”</p>

赵元冲抿唇一笑，食指点了点她像糯米团子般鼓起的脸颊，“酒楼都是你的了，今后你的酒楼里要不要梨糕，都是你说了算，谁敢不许你吃？”</p>

小蟠桃大眼圆睁，小嘴微张，“那不是相当于我刚才骗来了天神哥哥你的酒楼么？”</p>

赵元冲瞧着她笑得温和，却不语。一旁辰良对她道，“都是天神哥哥愿意送你的，拿着就好。”</p>

小蟠桃于是又去看赵元冲。</p>

赵元冲点点头。</p>

念生忽然道，“君子应深藏不露不必拘于小节，那不叫骗，叫权宜计谋，”他又将脸转向赵元冲，问，“天神哥哥，对不对？”</p>

赵元冲饶有兴趣的打量他，又开口说，“没那么复杂，只是送给小蟠桃的见面礼。”</p>

小蟠桃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赵元冲，忽然手脚并用，爬到赵元冲脖子上。</p>

“吧唧！”</p>

无人防备，她在赵元冲脸颊上亲了一口。</p>

“娘亲说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天神哥哥，以后酒楼赚了钱我也会给你和谢哥哥买好多梨糕的。”</p>

赵元冲不禁失笑，“好，给谢哥哥买很多梨糕！”</p>

“谢哥哥”此刻恰好折回到门口，扒拉着门框往里偷看。</p>

没办法，毕竟生气归生气，肚子没吃饱，饿着呢。</p>

她一探头，眼一眯。</p>

旋风一样进来拎起小蟠桃即走。</p>

小蟠桃像个小秤砣一样从赵元冲怀里落到了谢玿怀里，并被喝令，带上那包梨汁糖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