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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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妄这一出门，至星夜尚未归。</p>

主屋内室，姑娘双腿盘坐于窗前长几旁，案上摆着一堆有零有整的银子。</p>

苏檀长睫低垂，葱白手指熟练拨动算盘。</p>

乌黑油亮的算盘珠子“嗒嗒”作响。</p>

按照如今的市价，再攒两个月应该能够她日后租下一间屋，开个小点的铺子，供应日常生活。</p>

姑娘单手离了算盘，摸出贴身荷包，从里头取出一张大魏舆图。</p>

舆图的纸张泛黄，边缘已经泛起毛边，折痕规整清晰，显然经历过无数次折叠。</p>

这还是当初在流芳楼时，她拜托秦淮偷偷买回来的。</p>

无数难熬的淫靡深夜，楼内那些浪词艳语不绝于耳。</p>

她就着窗边的月光，一遍又一遍，一条又一条的计划未来可行之路。</p>

舆图展开后，数道可行路线依次用不同颜色的墨汁绘出来，皆指向一处被朱砂笔圈上的地名。</p>

苏檀目光微凝。</p>

她想过，若要离开必得避开繁华城镇定居，她也不想再搅入繁华之中。</p>

只想过一点清净自在的小日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p>

可是又不免隐隐担忧，事不如人愿，生出诸多变故。</p>

也不知杨家那些泼皮腌臜货会不会再为难她，毕竟杨谦丢了命根子，这颗毒瘤早晚要爆开。</p>

苏檀重重呼出一口气，罢了，大不了跑得再远一些。</p>

姑娘转念又想，届时要不要和乔煜说一声？</p>

可如今他和她完全不同，乔煜有要谋的大业，也有需要管理的营产，注定要留在京城。</p>

她这点小事，不该绊住他。</p>

世道不善待女子又如何，男子走十步能达成的目标，那她就多走百步、千步，终有一天能走到。</p>

思索间，院外石径传来脚步声。</p>

苏檀忙收起舆图，又将银子重新塞进小匣中放进柜子里，算盘也一并归位。</p>

院外。</p>

沈修妄携一身夜露归来，公子巍巍身姿跃然于溶溶月色。</p>

走到主屋楼下，他转身接过仆从递来的食盒，大步流星迈上台阶。</p>

进入主楼内，走上最后一层木质台阶。</p>

一抬眸就看到姑娘举着一盏小烛灯，站在主屋门外等他。</p>

烛火馨黄，烛芯晃动，照亮姑娘的巴掌小脸。</p>

她穿着水绿色薄裙，及腰长发松松挽起，不似白日梳起的发髻那般一丝不苟，透着股松弛和懒怠。</p>

却格外好看。</p>

沈修妄眉头一松，只觉今夜在外头所见的种种阑珊灯火，皆不如眼前这盏，叫他莫名心安。</p>

唇角上扬，他问：“怎的还没睡？”</p>

苏檀移步迎上前，眉眼如画：“奴……妾身等公子回来。”</p>

沈修妄心情大好，笑着进了屋，将手里提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搁。</p>

“既然还没睡，那便有口福了，尝尝。”</p>

姑娘打开食盒，只见里头摆着一碗乳白的冰酥酪。</p>

上头还淋了少许透亮的桂花蜜。</p>

她端出瓷碗轻轻嗅了嗅，坐在桌边，低头品尝。</p>

沈修妄歪在圈椅里，以手撑额，侧头看着姑娘慢慢吃。</p>

今夜他以富商谢宣的身份去见了广陵商行的曾老，曾老本名曾永富。</p>

曾氏一族是广陵本地有名的豪绅，不仅垄断一半盐业，更涉及多方商货贸易。</p>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决定摸清这趟水有多深，自然要先拜个码头。</p>

席间便有这道广陵的特色甜点冰酥酪，如今刚入夏，正是品味的好时候。</p>

沈修妄看着姑娘一口一口吃下去，忍不住咂了咂嘴。</p>

他是何时有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习惯。</p>

出去吃顿席，勉强觉得还算入口的东西都要打包带回来。</p>

公子抻了抻胳膊，随意问：“好吃么？”</p>

姑娘咽下口中的酥酪，眉眼弯弯，点头：“好吃的。”</p>

乳香味很足，入口一抿就化，桂花蜜也不是很甜，加之冰凉口感，消暑得很。</p>

能称得上地方特色名点的食物，必然有它过人之处。</p>

沈修妄心满意足勾了勾唇，“那便都吃完。”</p>

吃过后，苏檀去净室之中照例伺候沈修妄沐浴更衣。</p>

握着巾帕为他擦背时，门外传来叩门声。</p>

是长风的声音：“公子。”</p>

显然有要事禀报。</p>

沈修妄浸在浴桶中，双目微阖，薄唇翕张：“进来说。”</p>

苏檀为他擦背的动作一滞，下意识要回避。</p>

公子轻声道：“无妨，待着。”</p>

既然主子说无妨，那就无妨吧。</p>

苏檀嗯了一声，继续尽忠职守。</p>

“吱呀”一声推门声，长风走进来，隔着屏风如实汇报。</p>

“公子，盐律司的明路子远泾已然去过，上头若是问起话也好答复。”</p>

“不过半月前，我们撒出去的暗线暂时没有收回太多有用的线索，那门生意藏得实在太深，目前只知道和一个名为醉登仙的东西有关。”</p>

沈修妄不急不缓开口：“从何处听到醉登仙这三个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