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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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苏檀落入水中。</p>

她屏气凝神，潜游而下。</p>

六月的运河水毫无凉意，姑娘舒展四肢，只觉身轻如燕。</p>

是久违的超脱和自由。</p>

是江河任卿游，天高任她飞的畅快。</p>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拘泥一方天地，再也不用谨小慎微，再也不用顶着一干无关紧要的人名过活。</p>

她是苏檀。</p>

是苏檀。</p>

船上似乎传来一声绝望呐喊。</p>

叫的是“念棠”。</p>

是沈修妄的声音。</p>

她沉下心，没有回头。</p>

一蹬腿，继续往前游出去。</p>

“砰。”</p>

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砸开层层水波。</p>

不会吧，水匪竟然跳水来杀她，按道理早该被远泾他们屠尽才是。</p>

苏檀讶然回头，透过尚且清澈的运河水，远远瞧见一人挣扎扑腾着往下沉。</p>

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不会泅水。</p>

再一定睛，淡紫薄衫。</p>

腰间一串水滴形玉坠子，折射粼粼水光，晃得人眼花。</p>

晨起，这身衣衫、这条坠子，是她亲手为他穿戴的。</p>

姑娘目光怔住。</p>

沈修妄，他疯了吗？</p>

恐水之人跳下来做什么？</p>

随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紫色身形缓缓往下沉没。</p>

所过之处，隐有淡淡血迹四散开来。</p>

苏檀强迫自己转过身去，继续往外游，不用管。</p>

会有人救他的。</p>

长风、远泾还有那么多暗卫。</p>

哪怕是乔煜，也会救他。</p>

他死不了。</p>

他肯定死不了。</p>

苏檀深憋一口气。</p>

脑中忽的响起昨夜捞尸人的话。</p>

“如今是汛期，水急船多，不用滚钩捞不上来。”</p>

“运河大鱼又多，再耽误下去……”</p>

全尸难保。</p>

苏檀紧紧咬住唇瓣。</p>

脑中继而闪过他满背伤痕的画面。</p>

那夜他百里奔袭回京，身负重伤，踹开花楼屋门，带她离开炼狱。</p>

他不是神，他亦是凡夫俗子，方才为她挡的那一下，定然中了弩箭。</p>

溺毙只需半刻钟。</p>

待到沉底，为时已晚。</p>

苏檀在心中暗骂自己：苏檀，收起你那该死的、泛滥的善心。</p>

下一刻，姑娘一咬牙，转身朝着那道失去挣扎痕迹的身影游去。</p>

沈修妄，我欠你的，这一次悉数还给你。</p>

日后，再不相欠。</p>

……</p>

运河浅滩。</p>

苏檀用尽全力把人拖到岸上，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水珠，跪在沈修妄身侧，低头检查他的鼻息和脉搏。</p>

气息全无，脉搏微弱，几乎探不到。</p>

姑娘迅速双手交叠，按压他的心口处。</p>

一下一下，用力均匀，间次规律。</p>

又掰开他的唇，确认口中无泥沙水草堵塞，俯首为他渡气。</p>

如此反复三回，毫无动静。</p>

苏檀急了，一边用力按压，一边口中毫不遮拦。</p>

把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尽数吐个痛快。</p>

“沈修妄，你不是自认为天老大，你老二么？现在半死不活躺在这里算什么。”</p>

“恐水还敢往下跳，疯了是不是？”</p>

“想死别死我面前，折寿啊，折我的寿！”</p>

姑娘手上按压的动作不停，气息越发急促，胸口剧烈起伏。</p>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放弃了多好的机会。”</p>

“那夜在画舫上，你不是答应找到佛球就会放我走么？”</p>

“沈修妄，你就是个混蛋，骗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