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翠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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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桑榆晚，霞满天。</p>

游逛的百姓不再徘徊于街面之上，而是被两边酒楼食肆飘出的菜香勾住腹中馋虫，接二连三涌入各家大快朵颐。</p>

乌蓬小舟绕了大半座广陵城，阅遍烟火人间，终又晃晃悠悠回到渡口。</p>

沈修妄在小几案上留下一锭金，沾染半身酒气，缓缓登岸。</p>

两岸烛火炘炘，有住家也有商铺，澄黄烛光揉入水中，晃得人眼花。</p>

万家灯火，阑珊绮丽，再也没有一盏为他而亮。</p>

他归家或不归又如何。</p>

再也不会有一姑娘穿一身水绿薄裙，端一盏小烛灯，眉眼含笑，站在廊下等他。</p>

原来数载前的浮生一瞬，竟足以支撑他昏昏不可终日的余生。</p>

沈修妄沿着青石砖街道往前走，脑中忽然浮现两个字。</p>

活该。</p>

路过蒲草编制小物的摊子，他驻足，将铺面上所有的绿色小翠鸟通通买了下来。</p>

摊主满脸堆笑，特意用蒲草绳为贵客串起来，笑道：“公子买给孩儿的吧。”</p>

沈修妄伸手接过，声调淡淡：“我夫人喜欢。”</p>

末了又加一句：“孩儿……应当也喜欢。”</p>

离开小摊，不知不觉行至奉仙居楼外。</p>

沈修妄走进去，要了一间上房，抛给店小二几锭银，点名要酒，旁的随便上。</p>

店小二掂量着沉甸甸的银子，对贵客点头哈腰，端茶倒水好不殷勤。</p>

不消多时，便奉上满满一桌佳肴美酒。</p>

沈修妄一人独酌，满室静谧。</p>

奉仙居乃广陵美食一大地标，菜价较寻常处高出不少，故而多数游人皆在楼下大堂用餐。</p>

楼上雅间清幽，要价极高，非富即贵才会上楼。</p>

故而，在此用膳谈生意的富商豪贾更多些。</p>

隔壁雅间，此刻一桩大生意即将拍板落成。</p>

苏檀与白璟双双举杯，敬对面而坐的一络腮胡大汉。</p>

“李掌柜痛快，明日定然货到款清，我再敬您一杯。”</p>

苏檀从容有度，端起酒杯一仰头，先干为敬。</p>

那络腮胡李掌柜哈哈大笑，看向他二人：“夫人精于生意，且为人豪迈，白兄你是个有福的。”</p>

白璟受用匪浅，与有荣焉：“那是自然。”</p>

“来来来，干了。”</p>

里间推杯换盏，相谈甚欢。</p>

外间，遥遥小姑娘盘玩一通新买的玩具，没多时便撅着嘴失了兴趣。</p>

趁着照顾她的嬷嬷转身盛饭夹菜的功夫，小姑娘爬下软榻，推门出去找新乐子。</p>

走廊里铺满卷草纹绣金软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p>

软毯上头还有各式梨花纹、海棠纹、牡丹纹等等。</p>

小姑娘低头看花样，穿着绣鞋的小脚左踩一朵，右踩一朵，玩得不亦乐乎。</p>

待她跳累了想回去吃饭，一抬头却分不清是哪间屋了。</p>

小姑娘仰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向面前一排一模一样的雅间门。</p>

小脑袋瓜迅速思考。</p>

片刻后伸出短短的小肉手，指着它们念念有词：“小门小门你别动，遥遥指到谁就是谁。”</p>

手指最终停于右手边的那扇门上，小姑娘鼓鼓嘴，昂首挺胸走上前推开半掩的门。</p>

“就是你啦，遥遥才不会迷路呢。”</p>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p>

沈修妄坐于桌前抬手斟酒，公子眼帘未掀，只当是小二又来献殷勤。</p>

淡声道：“没有吩咐不用进来。”</p>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嗓音：“叔叔，你为何在我们的屋子里吃饭？”</p>

“我爹爹和娘亲他们去哪了？”</p>

沈修妄斟酒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