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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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岑风嘴角隐着笑意朝床边走过去，司月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他手里的纽扣。</p>

“这边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司月一边动手一边抬头朝他望去。</p>

季岑风手指轻轻绕着她的发丝，“不小心弄的。”</p>

“不小心弄什么弄的？”</p>

男人垂眸，没说话。</p>

司月没再问，“好了。” 她细心地将领口也整理好，然后轻轻地拍了两下。</p>

刚要收手下床去洗漱，季岑风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p>

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的表情不算好。</p>

司月知道，她不应该问那个淤青的。</p>

“去洗漱吧。” 季岑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放了她走。</p>

大门一打开，季岑风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同外公聊着天的李原。</p>

“季先生。” 李原一看季岑风出来了，立马端正了身子，“东西都买来了。”</p>

“辛苦。”</p>

“不辛苦，” 李原领着季岑风朝浴室走去，“这边买了个暖风机放在门口，洗澡的时候就不会冷了。”</p>

季岑风点点头。</p>

“然后还有电热毯、棉被这些我都先放在大堂里的桌子上了。” 李原说着就往里面走。</p>

“不用了，我一会自己去拿。”</p>

李原收了脚步，麻利地点点头，“好的，季先生。”</p>

“你先回去吧。” 季岑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多留他。</p>

司月洗漱完之后，在白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p>

她一张巴掌小脸落在黑色上，显得格外娇嫩，头发简单地扎在身后就走出了门。</p>

一出门就是刺骨的寒意，又干又硬，直愣愣地往人脸上吹。</p>

季岑风看见她出来了，转身去拉她手，“走，先吃点早饭，然后我们出门。”</p>

三个人简单地吃了早饭，身子也逐渐适应了寒冷便上了路。</p>

外婆和岑雪的墓靠在一起，沿着外公家门口的小路一直走，然后穿过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就到了。</p>

两座坟头靠在一起，外公一到就熟练地先拔了上面心长的一些杂草。</p>

“来看你们啦。” 外公声音浑厚，与平时并无太大差别。</p>

又或许这件事他干了太多年，所有的悲伤与痛苦早就留在了无声沉默的黑夜里。</p>

季岑风接过外公手里的纸巾，弯腰仔细擦起了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p>

司月心情有些沉重地站在身后，看着那个她从未谋面的女人。</p>

她长得很漂亮，眉眼里有一点和季岑风相同的英气，嘴角高高地挽起，好像一辈子都是那样的幸福无忧。</p>

可就是这样一个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女人，却如此悲哀地死在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手里。</p>

司月心里是巨大的无力感，她太知道赌博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了。</p>

“需要我帮忙吗？” 她轻轻拉住了季岑风的衣袖。</p>

男人手指顿了一下，直起了身子，“不用。” 他随后将纸巾放回了袋子里。</p>

外公点燃了两只香，一只插在外婆的坟头，一支插在岑雪的坟头。</p>

灰色的细烟袅袅地升向澄澈的天空，就好像一支无形的信笺，活着的人慢慢抬头看着那烟逐渐消散在冷风里，他想着，他们，应该会收到的。</p>

要是还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梦里再说也好。</p>

外公轻轻叹了一口气，收拾了袋子，“小风，我先回去了。你带小月在这里逛一逛吧，这一片麦田景色好。”</p>

“可以吗？” 季岑风偏头看司月。</p>

“嗯。” 司月点点头。</p>

外公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季岑风和司月便沿着那条窄窄的小路朝麦田深处继续走去。</p>

两个脚步缓慢的影子，一前一后无声地行走在寂静的田埂上。</p>

天色是一碧如洗的蓝，偶尔几只飞鸟划过天空，其余便是无边的静。</p>

司月亦步亦趋地跟着季岑风，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心里却是无可动摇的心安。</p>

他要带她去哪里，那就去哪里好了。</p>

男人黑色的衣角时不时被风吹起，眼帘里那双黑色的鞋子却忽然停了下来。</p>

季岑风转过身子，朝司月伸出了一只手。</p>

早晨那个意犹未尽的温热裹挟麦田淡淡的香气朝她袭来，司月眼角温柔地挽起，伸手搭了上去。</p>

他手指修长有力，将司月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p>

女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身侧，同他一起沿着这条无尽的小路继续前行。</p>

他们会去哪里，司月不知道。</p>

但是她知道，她会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她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着久别重逢的温柔。</p>

口袋里，男人的手指微微松开。</p>

司月偏头朝他望去。</p>

季岑风也回看她，缓声说道：“下雪了。”</p>

司月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放眼去看那大片的麦田。零零星星的雪花从天空中悠扬地飘下。</p>

“真的下雪了！” 司月声音雀跃着朝季岑风说道。</p>

他点了点头，口袋里的那只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与她，</p>

十指相扣。</p>

司月眼神一顿，只听见他说道，“继续走吧。”</p>

-</p>

那天他们在麦田里走了很久。</p>

外公说的麦田景色很好看，他们便看了很久。</p>

山间的雪一下就又大又猛烈，来时尚能看见黑色的土壤，回去的时候就已经铺上了一层白白的雪衣。</p>

还不到踩上去就能听见沙沙声的时候，但是那一串小脚印已经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p>

司月和季岑风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上都落了不少雪。</p>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掸雪，忽然听到了外公的声音。</p>

他还带着那顶温暖的毡帽，站在门廊下面看着两个人手牵手的人，笑眼眯起：</p>

“一起在雪天里走过的人，一定也会共白头的。”</p>

司月听完外公的话，转眼看向了季岑风，男人也在无言地看着她。</p>

黑色的头发上薄薄地铺了一层晶莹的雪花，共白头，这样真的会共白头吗？</p>

司月心口微微压着呼吸，她不敢回应这句话。</p>

“进屋吧。” 季岑风说道。</p>

“嗯。”</p>

司月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p>

忽然一阵清脆的手机声响，司月目光落向了季岑风的口袋。</p>

男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电话。” 然后就让她先进屋。司月应了声，就和外公先进了屋子。</p>

电话一接起，里面是一个他曾经很熟悉的声音：</p>

“季先生，纽约家里的玫瑰花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种下。您什么时候回家？”</p>

-</p>

司月和季岑风在外公家里待了一个月，年初二的时候回了黎京。</p>

外公给车上装了满满当当的食物，还嘱咐季岑风好多遍回去要对司月好。</p>

两人开车回到黎京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管家和阿姨都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司月帮着忙一起把食物搬回了家。</p>

冷冷清清的家里瞬间就有了一种丰收的快乐，那种被人宠爱被人眷顾的快乐。</p>

司月上楼之后，才看见季岑风在换外套。</p>

“要出门吗？” 司月问道。</p>

“嗯，” 季岑风拿起手机，“你是初五上班对吗？”</p>

“是的。” 司月点点头。</p>

“那你这两天在家休息休息，我还有事。” 季岑风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家里。</p>

司月在卧室里站了一会，便径直去洗澡了。</p>

季岑风几天都没有回家，司月也没去过问他在做什么。</p>

因为当下有一件事情，又不得不重新提到了她的眼前。她要还季岑风钱，这一点没的商量。</p>

即使现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嫁给他的时候，他们就是不平等的这件事。</p>

这一段婚姻的开始，就不是正确的开始，所以她没办法就这样欺骗自己，现在和好就万事大吉了。</p>

初五那天上班，司月早早就起来下了楼，却在楼下餐厅里看到了两天不见人影的季岑风。</p>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正神色平静地喝着咖啡，叫司月过来吃早饭。</p>

“你早上回来的吗？” 司月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p>

“是，” 季岑风点点头，“这两天去处理了一点公司上的事，等到上班就来不及了。”</p>

“这样。” 司月朝他笑了一下，“注意身体。”</p>

季岑风目光落在她身上，“好。”</p>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之前上班的时候，李原会在路上给季岑风汇报一天的行程，然后两人下了车后就各奔东西。</p>

但是今天又好像有些不同，车子停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后，季岑风没有和李原一起去坐专用电梯，而是和司月一起走到了职工电梯。</p>

司月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季岑风却是神色淡然，“我不是公司员工吗？”</p>

司月轻笑出声，“这个时间点的电梯都是会很挤的。”</p>

“是吗？没试过正好试试。” 季岑风揽了她的身子同她一起走了进去。</p>

司月说的没错，这个点的电梯几乎在每层楼都会停，尤其是上到地面一层的时候，电梯门一开，就是黑压压的人影子往里面冲。</p>

“不进来吗？” 季岑风朝外面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群说道，他心情好像很好，连眼角都带着淡淡的惬意。</p>

“季，季总好。” 为首的那个小伙子结巴了两句，然后立马走进了电梯。</p>

电梯门缓缓合上，平时最是嘈杂的电梯间今天沉默地像是被下了咒，一层一层停下，又一层一层上行。</p>

终于到达三十六楼的时候，司月朝季岑风低声说道，“我先走了。”</p>

季岑风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不高不低，“晚上去楼上找我，一起回家。”</p>

那声音缓缓地浮在死寂的电梯间里，司月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异。</p>

电梯门打开，除了季岑风，所有人都下去了。</p>

……</p>

设计组的楼层第一次出现了这么多人，出来倒咖啡的王经理一脸震惊，连忙拉着司月到一旁，“这电梯坏啦？”</p>

司月转头看着王经理，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甜意，轻轻噬咬着她的心尖。</p>

“好像是。” 她轻声说道。</p>

王经理皱了皱眉，也跟着笑了起来，“司月，新年快乐啊。”</p>

“王姐，新年快乐。” 司月声音透着软甜的气息，落在了王经理的眼里。</p>

“比过年前开心多了。” 王经理说道。</p>

司月敛了敛笑意，“这么明显吗？”</p>

“当然啦，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王经理得意地笑笑，“之前每天来上班，眼里都没魂，现在不仅魂回来了，人也回来了。”</p>

司月嘴角抿住，却还是挡不住的笑意。</p>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眸里，折射出了一种淡淡的光芒。</p>

“行了，去收拾收拾心情，一会早上十点开会别忘记了。”</p>

“好。”</p>

新年上班第一天，早上十点要开设计组的大会。</p>

司月在位置上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水杯什么都清洗了一下。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她把厚外套脱下，只剩里面的贴身高领白毛衣和牛仔裤。</p>

王姐说的好像没错，司月的确心情有点好。</p>

做什么事情都是干劲十足的样子，就连那张平平无奇的办公桌今天都显得格外可爱。</p>

可是司月今天也感到了一丝奇怪。</p>

明明已经快要十点了，但是她却没有看见温时修。</p>

自从过年前和季岑风去了外公家之后，算下来他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p>

上次迫于无奈没能和他做那个项目，发了道歉短信后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说实话司月心里有些愧疚，温时修从来到辰逸的时候就一直在帮她，现在却好像有些生她的气了。</p>

她想要当面和他再道一次歉，最起码要看到他的回复，不管是原谅还是不原谅。</p>

时钟到了十点，司月还是没看到温时修，她只能先起身去了会议室，结果却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p>

年前还在一起上班的不少同事全部换成了新面孔，司月看着会议室满满当当的人，居然只能认出四五个！</p>

就连陈河都不见了。</p>

司月满眼惊讶地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王经理很快就进来了。</p>

她一眼就看到了有些茫然的司月，镇定地朝她笑了笑。</p>

一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之后，司月这才知道，他们设计组一大半的同事都在年前全被辞退了。</p>

而且辰逸也取消了和温时修的合作挂靠关系，所以他也不会再来辰逸上班了。</p>

会议结束后，司月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无法不去想这是否和季岑风有关。因为那些被辞退的同事正是之前在公司里大肆传播谣言的那几位。</p>

实在是太巧合了。</p>

那么温时修呢？他又是为什么被辰逸取消了合作？</p>

明明年前他做出的黎京美术馆设计方案得到了上面很好的肯定，为什么辰逸还会取消和他的合作？</p>

司月唯一能想到的季岑风和温时修有过节的地方，就是她去参加云舒私人画展的那一次，但是她已经和季岑风解释过了。</p>

司月有些出神地坐在位置上，收着一口气。</p>

但是她的解释，季岑风本来也不会相信的。</p>

算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再问问吧。</p>

司月刚准备把这件事忘记，王经理就从办公室里探出了头，“司月，过来一下。”</p>

司月随即点了点头，“好的，王经理。”</p>

办公室的门一关，王经理就让司月坐到沙发上，“喝茶吗？”</p>

“不用了王经理，我外面有。” 司月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她想王经理应该是有话要说。</p>

果不其然，王经理笑眯眯地坐在她的对面，“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李雪怡王梅那些人却都不见了？”</p>

王经理说的正是那些传谣言的人。</p>

司月点点头，“公司的决定吗？”</p>

“是啊，” 王经理身子后仰靠在沙发里，“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嚼舌根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公司里有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有的时候作为上级你是很难处理的，因为这些东西就好像一个灰色地带，要是动真格了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占理。”</p>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被辞退的？” 司月问道。</p>

王经理笑了笑，“不过季总也不是好对付的，他直接给了那些人两个选择，要么主动辞退公司可以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要么被公司辞退，他们可以获得相应的赔偿金，但是设计行业里绝对不会再容得下他们了。”</p>

“见风使舵他们是最厉害了，没两天就纷纷上交了辞职信。”</p>

司月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她甚至不知道季岑风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情。他什么也不告诉她，什么也不说。</p>

王经理看司月有些愣神，“我知道你之前应该是和季总有一些不愉快，但是现在他出手帮你解决了那些人，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很在乎你的。”</p>

司月点点头，“嗯，我知道。”</p>

“不过，” 她忽然看着王经理，“不过温组长呢，他为什么也离开了辰逸？”</p>

“你说温时修吗？”</p>

“是。”</p>

王经理推了推眼镜，“哦，年前的时候就结束合作了，温时修自己来交的辞职信。”</p>

“他主动离开的？” 司月有些难以相信，因为就在年前的时候他还告诉自己，他有一个项目挂靠在辰逸，所以手续会很方便。</p>

“是啊，当时就是我帮着办理的手续，好像是有其他合适的公司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所以就走了。” 王经理微微欠身看着司月，“他没告诉你吗？”</p>

“…没。” 司月心里说不上来的感受，并不是失落或者难过，只是有些不知为何。</p>

“啊，没事，” 王经理安慰她，“你以后工作久了就知道了，职场上来来往往，送走的人太多了，别太在意。”</p>

司月轻轻吸了口气，“好。”</p>

“不过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 王经理说着从手边拿起了一份文件，“你看看。”</p>

司月有些好奇地接过，居然是一份私人别墅的设计案，她眉头不禁拧起，正是温时修走之前和她讨论过的那个案子。</p>

“这不是温组长之前要做的案子吗？”</p>

“是啊，但是他走的时候把这个案子留在辰逸了。” 王经理说道，“司月，你上次在黎京美术馆的设计案里表现很好，所以我们上面商量之后，决定这次让你做这个设计的组长。”</p>

“我吗？” 司月声音不自觉提高，两只眼睛看着王经理，她并不是很确定她可以一个人做得来这件事。</p>

王经理一下乐了，“司月，你还记得当时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回来辰逸上班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纠结什么，迟迟不肯答应我。”</p>

“我和你说要清楚自己要什么，别被无所谓的小事羁绊住脚步。然后你一下就答应我了。所以这一次也要这样好吗？司月，相信自己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是对你最好的磨练。”</p>

王经理俨然是一定要确保司月接下这个案子，她说完之后就把文件放到了司月的手里，“自己先去看看吧，过几天给我个名单，我好给你调配人手。”</p>

她说完就推着司月出了办公室。</p>

司月手指紧紧地捻住那一叠纸张，她分明站在坚硬牢固的地板上，身子却好像漂浮在一片她无能为力的大海里。</p>

而在那里，有人强硬地为她指了一条路，告诉她。</p>

司月，你要听我的。</p>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动加快进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