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言巧语的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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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下意识扶稳怀里的人，掌心下的那截纤细手腕，似风中蒲柳，娇气脆弱，马车一颠簸便四处摇摆。</p>

南廷玉板着脸：“再坐不稳的话，就到外面跟着马跑。”</p>

“是。”郁娘吓得坐正身体，两只手紧紧攥住轿椽，生怕自己再摔倒。</p>

沈平沙轻咳嗽一声，忽然道：“殿下，臣去外面透透气。”</p>

马车内转眼只剩下南廷玉和郁娘二人，郁娘越发不自在，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反倒南廷玉一脸漠然，阖着眼，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养神。</p>

郁娘偷瞄他，他虽是穿着夜行衣，但身板端正挺直，龙章凤姿似乎刻入骨子里，一眼便能让人觉得琼林玉树、英武非凡。</p>

郁娘以为他睡着了，忽然听到他开口。</p>

“是不是在又心里骂孤？”</p>

“奴婢没有骂殿下，”</p>

郁娘心道，这人闭着眼，怎么还能看到她的目光？</p>

顿了顿，她又开口，“奴婢是在心里夸赞殿下，殿下您宅心仁厚，不辞劳累，亲自去救济难民，实在是我大乾朝百姓之福。”</p>

南廷玉未睁眼：“花言巧语。”</p>

“……”郁娘。</p>

老虎的毛是真难顺。</p>

说着话间，沈平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p>

“殿下，看到那些难民了！”</p>

难民跟不上军队后，就在树林里落脚歇息，也顺带靠挖树皮树根勉强填肚子。</p>

这儿地处山谷，有朦朦胧胧的雾浮在夜空中，似一层柔软薄纱，披在他们消瘦蜷缩的身子上。</p>

马车还未靠近，有人已经听到声响，旋即，一个个难民苏醒过来，朝马车的方向赶过去。</p>

南廷玉他们带了一马车的干粮和黍米，足够这群北上逃荒的难民度过一段时间。</p>

张奕和涂二先下马车，分发干粮。</p>

沈平沙则看着攒动的人头，朗声道：“大家不要急，每个人都有份！”</p>

流民们拿到窝窝头后，直接盘腿坐到地上大口啃起来，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窝窝头，而是什么山珍海味。</p>

兴许此刻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救命的窝窝头。</p>

“谢谢大善人！”</p>

“好人有好报！”</p>

“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们的！”</p>

他们不知道南廷玉等人的身份，只当他们是行侠仗义的好人，纷纷叩首感谢。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中，夹杂着无尽心酸，有些老人孩子甚至向马车的方向蹒跚跪下。</p>

在他们眼中，这辆从黑暗中驶过来的马车俨然已是救世主。</p>

南廷玉掀开帘子，看见难民们消瘦的身影在黑暗的雾气中，被衬得如一截截枯萎的干木，身旁那些被剜了皮的大树看着都比他们健壮。</p>

无论是年幼的孩子，还是垂死的老人，本能都是求生，在这片土地上努力扎根，汲取营养，可却不知道这片土地早已干涸。</p>

年少时习得的那些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和怀揣的雄心壮志，被现实一次次击垮，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又何谈去救别人？</p>

南廷玉自嘲笑了下，放下帘子。</p>

郁娘觑他一眼，见他神情不怎么好，她便不敢动弹。直到沈平沙喊她下来帮忙，她才小声开口：“殿下，那奴婢去帮忙了……”</p>

南廷玉抬起眼皮睨她：“滚。”</p>

郁娘一趔趄，差点摔下马车。</p>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雾气依然浓重，晨间的寒气扑面而来，郁娘鼻头冒出一股酸痒，不由打了个喷嚏。</p>

她揉了揉鼻子，听到沈平沙道：“郁娘子，这里有两个孩子饿的已经……”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沈平沙顿了顿才道，“你帮忙喂他们一口饭吧。”</p>

那两个孩子年纪不大，看着应该只有五六岁，身上几乎没有肉，黑瘦的一层皮包着骨头，瞧着甚是可怜。</p>

他们的父母不知道是不在了，还是无暇顾及，只留他们两个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似乎连抢窝窝头的精神都没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