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言巧语的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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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掰碎窝窝头，泡在热水中，端到两人跟前。</p>

两人就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扒拉住碗，大口大口喝着。吞咽时脖颈动脉夸张的动着，喉管处薄薄的那层皮，甚至能让人看到食物坠落的过程。</p>

郁娘心疼不已：“慢点喝，我这里还有窝窝头。”她的话刚落，个子小一点的孩子忽然无力松开手中的碗，倒在地上，眼睫还在颤动，看着郁娘的方向，唇瓣一翕一张。</p>

郁娘俯下身，听到细弱如蚊的声音。</p>

“窝窝头……我要窝窝头……”</p>

郁娘连忙把窝窝头塞到他手里，他的手已经使不上力气，她只好将窝窝头放到他脑袋边上，他的一双眼睛睁大看着窝窝头，慢慢失去神采。</p>

一切快到郁娘没有反应过来。</p>

一条生命就这么在眼前逝去。</p>

如一阵风，吹过后，便已经永远离开。</p>

郁娘怔愣间，眼泪已经先夺眶落下，一滴一滴，直至视线变得一片模糊。</p>

她擦掉泪，伸出手合上小男孩的眼睛。</p>

另个大一点的小男孩吃完窝窝头后，肚皮挺得高高的，两只手却还抱着半个窝窝头不放，他眼神空洞的靠着身后被挖了一圈皮的大树。</p>

死亡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他并没有为两个孩子的死而难过。</p>

郁娘正想问谁是这两个男孩的亲人，忽然听到哭啼声和辱骂声响起，几个流民拽着一个小丫头，似乎要从她怀里抢什么东西。</p>

小丫头抱着怀里的东西，怎么也不肯松手，可还是敌不过大人的力气，被人摁倒在地上。</p>

郁娘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些大人，将小丫头护在身形。</p>

“你们这是要在干什么？”</p>

沈平沙听到动静，向张奕和涂二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过去，挡在郁娘和小丫头跟前。</p>

“善人您别气，咱们是让这小丫头把口粮交出来呢！”</p>

“这小丫头自私得很，她明明怀里揣得有口粮，但这一路都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给大家救命。”</p>

“是啊，让这小丫头把口粮交出来，给我们开开荤也好的。”</p>

郁娘闻言，诧异看向身后的小丫头，小丫头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抱着怀里的“口粮”不断哽咽。</p>

那个“口粮”突然在小丫头的怀里动了下，紧接着从小丫头的衣襟中探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p>

郁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发现大人们口中所谓的“口粮”是一只小狗。</p>

看着它不过刚满月，眼睛大大的，很混沌，似乎还没看清这个世界是什么样。</p>

“你们都已经吃了它的妈妈，为什么还要吃它？”</p>

“我们吃它怎么了？它就是条狗，我们吃它是天经地义的！”</p>

“大家现在饿得连树皮都吃了，为什么不能吃它？更何况吃了它也正好可以送它跟它妈团圆！”</p>

小丫头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脸色通红，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怀里的小狗似乎察觉到小丫头的情绪，对着大人们咧嘴龇牙，发出威慑的声音。</p>

可没有人将它当做一回事，就连这个小丫头，也没有人将她当做一回事。</p>

郁娘看着哭得满脸泪痕的小丫头，蹲下身轻轻抱住她，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却还是勇敢的护住小狗，不肯松手。</p>

郁娘抱着她时，忽然有种错觉，像是在抱住了年幼时的自己。</p>

她也曾在教坊救过一只小彩狸，害怕被嬷嬷发现，便和几个姐妹互相打掩护，养了那只小彩狸很久。</p>

小彩狸很懂事，似乎知道自己不能被发现，每次嬷嬷过来时，它都乖乖的躲在床底下不出声。</p>

原以为能这般将它养大，没想到后来还是被嬷嬷发现，嬷嬷当着她的面，将小彩狸溺毙在池塘里。</p>

尔后多年，小彩狸绝望的叫声始终萦绕在她的梦里，且伴随着嬷嬷残忍的话。</p>

“这就是私自去养小玩意的下场！等什么时候能做主自己的命，再想着去做别人的救世主！”</p>

十年前的她和十年后的小丫头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p>

弱小的人，似乎连善良的资格都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