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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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之上，多是青年才俊，年轻的学子齐聚京中，静候科考。他们或穷困，或无忧，或来凑个趣儿，三三两两聚集在酒楼、茶馆、路边小摊前，一两碟花生蚕豆，一两壶清酒，一两万面饺，便能侃侃而谈，继而称兄道弟。</p>

还是那个面摊，还是那位老板。宁安看到老板，心中微微感念。原是记忆中一晃而过的人，却因相见时正是她人生快意之时，再见时亦是她人生畅快少人可比之时而生了一丝亲切。</p>

“呦，孩子都这么大了？”</p>

他们没想到老板竟然还记得他们，看出他们的惊诧，老板笑道，“这位爷生的凶，看过一眼便难忘了。”那种凶，并非面目可憎，而是身上的气势。</p>

面摊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同他们聊着，宁安浅笑，“我夫君少年时便上了战场，惹了一身凶戾。”</p>

苗苗为父亲抱不平，“爹爹才不凶，爹爹最疼我们了。”</p>

老板哈哈大笑，“好孩子，这么小便知道护着父亲了。”他连说几个好孩子，便又转身去了灶台后，利落的切面，下面。</p>

宁王也欢喜，平日里他虽然也会抽空陪他们，但倒底公务繁忙，不能常常陪伴，后又因他每日拉着他们练字、学骑射，对他生了畏惧与不满。他一面做严父，一面又怕孩子不与他亲近。如今听儿子如此袒护他，自然是欣喜。抱起便亲了两下，“好儿子，明日不练字了，爹爹带你们去挖竹笋。”</p>

宁安不赞成，暗暗白了他一眼，“该练字还是要练字。”</p>

禾苗自己拿着勺子吃饭，他们从小吃饭就不让人愁，一口接着一口，吃饱了自己便不吃了。</p>

隔壁桌坐着四个学子模样的人，一边吃一边论策。</p>

“摄政王推崇新政，提出十项改革主张，本质是好的。不过略微心急。要知道，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以往长期安定局面中积累弊病，非一朝一夕所能革除。”</p>

听到这几个字，宁王与宁安一同看向旁边的桌子。便是抓着饺子吃的禾苗，都抬起了头，迷蒙的看了看爹娘。他们知道，摄政王是爹爹，宁王也是爹爹，娘是王妃。</p>

“……摄政王求治心切，又何尝不是为了集权呢？”</p>

同桌的学子道，“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口无遮拦。”</p>

发表见解的学子衣着普通，却带着倨傲。他对同僚的劝诫不屑一顾，反而又扬高了声音。“说了又如何，难不成摄政王还在这个面摊上不成。”</p>

宁安看着宁王咧嘴笑，摄政王还真就在这个面摊上。</p>

宁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看向那人笑问，“你所言不无道理，摄政王改革之事我也有耳闻，听闻这十项改革主张早就列出了，不过最近才开始付诸实施。”</p>

学子坐着对宁王作揖，“在下雍州学子褚齐湘。”</p>

宁王回礼，“我姓宁，单字肃。这是我夫人与儿女。”简单介绍完自己后，他便问，“听你的意思，可是觉得这十项主张不好？”改革必定会侵占破坏一些人的利益，可若不改革，不讲一些人的利益分给百姓，这个国家只会越来越暮沉、腐朽。</p>

褚齐湘道，“摄政王选派了一批精明干练的按察使去各路检查官吏善恶，他则坐镇中央，每每得到按察使的折子，便在官员名册上勾掉不称职者的名字。”</p>

“这样不好吗？”宁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将尸位素餐的官员除了名，干才能员才有可能被提拔，官府清廉了，效率自然便提高了。”他看着几位学子，浅笑道，“据我所知，自从开始推行改革，财政、漕运等都有所改善，暮气沉沉的地方也开始有了起色。”</p>

“你只看到摄政王党派纷纷赋诗，赞扬新政，人们围观改革诏令，交口称赞。却未曾看到太子一党，权势官僚的势力被一一削去，没看到他们的恨之入骨。”</p>

“太子贪腐，中饱私囊，权势官僚对改革恨之入骨，不过是因为改革损害了他们的利益。”</p>

褚齐湘露出一抹不赞同，“太子中饱私囊，便是为了结交朋党，如今摄政王屡屡打击太子一党，难道便不是为了结交朋党，集权于自己之手吗？”</p>

宁王看着他，呵呵一笑，“你乃太子一党？”</p>

褚齐湘摇头，“非也。”只是觉得摄政王如此大刀阔斧，便是一心为国，也难免惹的人心疑。“我不否认摄政王推行的改革利于百姓，只是天高皇帝远，他所谓的改革，到了地方，又能实施多少呢？”京中的大官门阀他一时动不了，便是动了别处的小鱼小虾又能如何？不过只是饮鸩止渴。“反倒是太子，一直中规中矩，按着皇上的成例遵循。”他皱眉，“听闻贪腐、中饱私囊是因他受了姨娘蒙蔽。”</p>

劝诫他少言的学子道，“若真是如此，太子的耳根子倒是有些软了。”为君者，如何能听旁人言无自己的判断，如何能带着懦弱。</p>

褚齐湘反驳，“摄政王倒是耳根子不软，亦不软弱，可杀伐太过果断，倒显得残暴不近人情了。”</p>

宁王似笑非笑，“你以为何为人情？”</p>

褚齐湘道，“我入京两月，这两月中，不少官员被问责，斩首，摄政王一笔勾掉人名很容易，但这一笔之下可要使他一家人痛器啊。”</p>

宁王勾着冷淡的笑，“一家人哭总比日后一路人哭要好吧。”难道他们都是只能享福，不能受责之人吗？当时贪腐之时，借由太子打压与他交好的世家家族时，怎么就不怕了。那一箱箱的珠宝、金银惹人惊叹，一户官员家中抄出的金银古董，做全国一年的军饷尚有余。只因为他们的家人哭一哭，所有的一切过错、罪责便可抵消吗？</p>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褚齐湘回视他，“我以为，应该查问他贪腐，陷害旁人背后的根源再做决断，而不是直接判抄家斩首。”法不外乎人情。“摄政王如此大刀阔斧，只怕引来反效果，不如从长计议，缓缓徐之。”</p>

宁王点点头，“你以为摄政王应当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