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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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妇的胎儿不稳，她在医院住院保胎。她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聊天，她无意中看到她的手机屏幕，是她的丈夫谢逊。一张偷拍的侧身照。</p>

她去了警局，她在警局大喊，可是没有人听到，她只能再回到宁安家，去找她帮忙。这次，她进不去了。房子外一层结界，她只要靠近，就被灼烧的疼痛难忍。、</p>

她等在门外，等了许久许久，然后一个少年抱着鱿鱼出来了。</p>

他站在门口问她，“你是张涵楚？”</p>

她点头，他说，“宁王带宁安姐出去玩了，她家的几个孩子都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p>

他说，我叫戮也，也是鬼差。</p>

戮也，一个由杀戮而形成的鬼胎，一个浸染了杀戮之气的鬼胎。他没有瞳孔，一双眼，白惨惨，静静对着她，彷佛能视物。</p>

她告诉他，她找到了谢逊的情妇，她在医院，或许能从她身上找到谢逊杀害她们的证据。她说完，就后悔了，她想，他一定不知道谢逊是谁。</p>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宁安姐的。”他抬手将鱿鱼往上抱了抱，鱿鱼乖乖的靠在他怀里吃手。他一双白惨惨的眼看着她，“你是恶鬼，恶鬼可以托梦。”他笑了，“告诉你如何变成恶鬼的人没告诉这个吗？”</p>

耿壮壮做噩梦了，梦中一个浑身散发着腥臭，腐烂的不成样的女鬼贴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着同一句话。他吓死了，却醒不过来，一直到早上天亮，他妈妈叫他起床。</p>

他抱着妈妈哭，哭了很久才没那么害怕，然后去了警局之后跟小张说了这件事，小张一边梳理着谢逊的通话记录，一边随口问，“女鬼跟你说了什么？”</p>

“什么医院，珠儿，小三，怀孕了。还说什么去找她，有证据。”</p>

小张微愣，随即放下笔，正视着耿壮壮，“什么医院？”</p>

耿壮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妇幼保健院，妇产科住院部，12-02床。”</p>

小张带着耿壮壮找到珠儿的时候，珠儿还在同朋友炫耀她的“老公”多厉害，多大方。</p>

她摸着肚子，“我肚子里这个是儿子，他妻子生的那两个赔钱货算什么，等我儿子生出来，我就让他跟黄脸婆离婚。”同病房的带产妇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跟你说，什么小三不小三的，只要我生下儿子，他跟黄脸婆离婚了，跟我结婚，我就不是小三。”</p>

“他让我再等等，说黄脸婆和两个赔钱货能给他赚五千万，等钱到了，他一定娶我。”</p>

张涵楚愤怒的扑到了珠儿的肚子上，她的女儿死了，谢逊的儿子凭什么能够出生。怨气一点点通过肚皮渗入珠儿的肚子，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到。</p>

张涵楚看得到，她看到她腹中的孩子沾染了黑气，开始奋力挣扎，她趴在她的肚子上一边笑着，一边继续释放自己的怨气。浓稠凝实的血一点点渗入珠儿的肚子，渗入腹中孩子的身体。胎儿握着脐带，一圈圈转动，直到脐带紧紧缠在了脖子上，他再也不动。</p>

珠儿被紧急送去了手术室，在小张拿出证件的那一刻，她的肚子突然剧烈的疼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大出血。她的血如同水一样，很快浸透了床单，低落在地下。</p>

张涵楚跟着进了手术室，她看着珠儿，正要将怨气送入她的身体，一道光挡住了她伸出的手。</p>

戮也抱着鱿鱼出现在手术室，“够了。”</p>

张涵楚张着已经腐烂的眼，她的一颗眼珠从眼眶落下，挂在脸颊下。</p>

戮也道，“她没有参与害你和你的女儿。”她只是一个纯粹的，道德极其低下的人。</p>

张涵楚一个闪神，戮也便将她拉出了手术室。鱿鱼似乎很喜欢这种瞬移，开心的咯咯咯的笑。又一个闪神，戮也便不见了。</p>

珠儿的孩子没了，她因为大出血被摘除了子宫，医院联系不上孩子的父亲，最终找到学校。珠儿在炫耀的时候曾经说过，我的丈夫是警校的教员。</p>

谢逊被带走了，在课堂上。</p>

或许过不了几日，谢逊杀妻女一案，便会成为他们的课堂案例。</p>

谢逊还是什么不说，他承认他出轨，与珠儿有了孩子，却不承认珠儿口中的五千万，以及杀妻杀女。</p>

ICE网站查不到源头，挂靠的是暗网，追查起来很麻烦。与器官买卖主犯联系的手机是太空号，号码是珠儿买的，珠儿如今还在ICU，无法接受询问，而他们，只能扣押谢逊四十八小时。</p>

张涵楚撕咬着谢逊，看着冷静的谢逊，她突然想到，她既然能托梦，能不能托梦给谢逊？她将怨气输入谢逊的脑袋中，让他困倦，让他入睡，然后从梦中找他。</p>

谢逊的心理很强，即便是他要面对梦中恐怖的张涵楚，他依旧不承认。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能够指认他杀了张涵楚。张涵楚死亡时安眠药上有他的指纹，是因为她的安眠药一直都是自己帮她拿的。家中满是他的指纹脚印，因为那也是他的家。</p>

小张重新复盘论坛发的帖子，希望从中找到线索。耿壮壮拿着从食堂打来的饭给他，“下午两点多，四点多，五点多发帖，这不都是工作时间吗，这个谢逊挺会摸鱼的。”</p>

小张一愣，随后开心的握着耿壮壮的肩膀，毫不客气的亲了他一口。小张赶去警校，调去了办公室的监控。有一个摄像头，刚好对着谢逊的办公位。</p>

他将视频拿回网络搜查科，让技术人员处理视频，在某个下午的监控中，能够清楚看见谢逊用手机登陆了ICE网站，并写下了杀妻的帖子。</p>

他认了。</p>

他说不怪他，都怪乌肃宁，谁让他总是在他面前炫耀他该死的优越，炫耀他有儿子。他讨厌他处事不惊，遇事不急，看什么都淡然的模样。他嫉妒他，他想要比过他，所以他开始赌博。</p>

先是寻常的网络赌博，然后在赌友的介绍下，他发现了这个网站。</p>

宁安去听了他的审讯，她觉得很好笑。她家王爷上万年的老鬼，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鬼没见过，什么事没遇过。他生前是帝王，王爷，天下之主，世间最好的人、事、物他都能看到、得到，好东西接触的多了，自然也就当作是平常了。</p>

谢逊眼中的优越，淡然，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习以为常。</p>

一切都是他的嫉妒心，因自卑而生的嫉妒心。</p>

他本该有很好的生活，因为他的嫉妒，被他亲手毁了。</p>

谢逊被判了死刑，ICE网站以及人体器官贩卖案还在继续调查。</p>

谢逊死的那一日，张涵楚去了，他的魂魄刚脱离身体，张涵楚便扑了上去。一柄剑挡住了她的动作。</p>

宁王与宁安站在她的不远处，“谢逊罪孽深重，该去地府赎罪。”剑尖直指她，“他死了，你该跟我们走了。”</p>

张涵楚看了一眼谢逊，“不。”她想离开，却被一个阵法困住。</p>

谢逊想要趁着他们缠斗离开，却也被阵法困住。</p>

天阵十六，外圆内方，四为风扬，其形象天，其形不偏。诸鬼惧焉。</p>

“值得吗？”宁安问她，“你原是可以重新投胎到你的家中的。”她的弟媳命中还有一女，她身上虽未有太大功德，却不曾作恶。因死因凄惨，可宽容以待。她是可以投胎到弟媳的腹中，重新回归家中的。可她却因为她的不甘心，她的愤怒，她的执念，将自己变成了恶鬼。</p>

恶鬼无法入轮回。</p>

“即便没有你的托梦，他们早晚也会查到珠儿身上，也会找到他杀你与孩子们的证据。”她滞留人间这么久，将自己搞成这样，她得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呢？</p>

她每日都在对抗地府的吸力，在医院吸食魂魄，维持自己的怨气。她辛苦维持搜集而来的怨气，最终也只是让谢逊肩颈酸痛，皮肤刺痛。也只是杀了谢逊便是生下来也活不久的儿子。</p>

“值吗？”宁安又问了一遍，手一挥，朱砂金网散开，将她笼罩。</p>

宁王抓着谢逊，“走吧，回地府，升堂。”</p>

（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