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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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p>

这堆骸骨是成成？</p>

程铭被请去了警局，她看着档案照片，越发的不解了。“我的女儿好好的。”</p>

耿壮壮从档案中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你女儿独有的？”连体夏装的式样并不少见，可上面的图案却是她的丈夫在女儿出生后亲自画的。</p>

她的丈夫除了是美术老师，还是一个插画师。他将为女儿所画的插画，制版印在了婴儿服上。</p>

程铭一阵烦躁，她心底下意识的抗拒，眼睛却紧紧的盯着照片。</p>

耿壮壮道，“程女士，我们需要取你的DNA与骸骨进行检测。”</p>

程铭皱眉，怒视着他。“我拒绝。我说过了，我的女儿好好的。不过是一件相似的衣服，你们就认定了骸骨是我的成成吗？”</p>

耿壮壮不解的看着她，“不过是一件相似的衣服，验一下又能怎么样？”</p>

他们走访了小区的邻居，一些在小区住了二十多年的人都对他们一家有印象。夫妻两人都是高学历，工作好，婚后恩爱无比。他们有了孩子之后，孩子的小被子，小衣衫，都是夫妻二人找了工厂定做的，用的面料，上门的花纹，均是精挑细选。小区里不少妻子与她相比，同丈夫、家人说起程铭的幸福。</p>

这件花色的小衣衫，确实有人看着好看，拍下照片拿去照着做。可还未等大量制作出品，便被他们告了。复制这件小衣衫的人是一个母婴博主，被告之后，心中气愤，便将衣服绞碎扔了。</p>

曾经年轻漂亮的母婴博主，十八年之后也被生活磋磨的粗了脸，弯了腰。她没有一天不在后悔，见那件小衣裳好看，起了复制之心；也无数次不在后悔，错将他们当作好相处之人，以为只要她开口道歉，他们便能原谅她。</p>

二百六十八万。不少，也算不上很多，却也让她辛苦还了十年。她放弃了买新房，辞退了家中的保姆，每天亲自提着篮子，与小区里的阿姨们一起，为了一点点钱讲价、争执，晚上还要去楼下的便利店值班……好不容易还清了赔偿，又想要攒钱买房。这十八年，她没时间去拍照，没时间去修图，没时间去经营她的母婴账号。没了经营，自然便冷了下来，冷了下来，曾经关注的人便一一离开。</p>

“……这是成成。”马蒂雅看着照片，“我确定这就是成成。”她举起手腕，比划着，“这个镯子，是沙金的，假的。说是沙金，谁知道对幼儿有没有害。”当年她还曾经同洛佳说起过，也不知他在没在意。“幼儿周岁宴，人多手杂，镯子被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p>

镯子？</p>

小张看着连同骸骨一同挖掘出的镯子照片。镯子隐约还能看到一层黄铜，但绝大多地方已经生锈了。</p>

“之后没过几天，成成便烫伤了，再之后，我也没见过他们。”只是听小区的其他人说，说是烫伤了脸，程铭担心孩子长大后脸上留疤，要带出国治疗。</p>

“烫伤？”</p>

马蒂雅点头，“程铭出了月子就回去工作了，孩子在烫伤之前都是她婆婆帮她带。不过她婆婆不太喜欢她，连带着也不太喜欢她的女儿，小区里的婆婆妈妈们还在的都知道，带孩子下楼遛弯时，没少埋怨。”</p>

她还记得那一日，是个大晴天。早晨六点刚出头，婆婆妈妈们便将被子都抱到了小区里的网球场上，搭起架子，拉开绳子。不到七点，便晒满了被子床单。</p>

“我婆婆一大早就下去晒被子去了，原本是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吃饭，却久久没上来，她腿脚不好，我怕她出事，就带着孩子下去找她，看到救护车停在楼下，这才知道程铭的女儿出了事。”听说是早晨她婆婆没注意，让不足两岁的孩子，扑进了刚开的热水中。“我看到的时候，那孩子一张小脸，一双手上都是水泡，看着可吓人了。”她话音刚落，便惊了一下，“不对，成成还好好活着，那这是谁？”</p>

是啊，成成还好好在这里，这是谁？</p>

成成。</p>

成成。</p>

林二谦试着喊她。</p>

“成成？”</p>

成成转头看着她，幼小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p>

她额间的黑气越来越浓烈了，她渐渐忘了自己的名字。</p>

“成成。”</p>

她看着林二谦笑，跟着说，“成成。”成成是谁呀？</p>

“啊，啊。”鱿鱼伸手拉她。不过六个月大的小人儿长得又胖又壮，力气也大的很，一下子就将成成扯了过去。</p>

宁青看着鱿鱼，对宁安道，“鱿鱼是不是太胖了？”六个月二十多斤，看起来敦实又厚重。</p>

“她的哥哥姐姐们幼时不也这样，长大就瘦了。”宁安倒是不太担心，“明天她要打疫苗，让你姐夫带她去儿科问问。”</p>

“你不去吗？”</p>

“我要看着成成，她对生前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印堂黑气也越发重了，怕是要变恶鬼了。”宁安看着成成，“你若没事，便陪着一起去，我怕他一人忙不过来。”她的小女儿乖的时候特别乖，闹腾起来也是真闹腾。她生来便力气大，闹起来她都难控制住。出生到现在，打一次疫苗闹一次。以前小还能抱住，现在她根本抱不住她。</p>

宁青点头，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成成。“这么年幼，便是变了恶鬼，也找不出因由。”找不出因由，便难消她怨气，她便定会被打入大铁围山。</p>

“我找人打听了，她的骨头都碎了，初步怀疑是高处坠亡。”宁青拉开椅子，让宁安坐下。</p>

“林二谦说她是淹死的。”如今尸体已经腐烂了，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查清楚。也不知道成成还等不等的及。</p>

成成。</p>

成成。</p>

程铭从梦中惊醒，梦中她的女儿，一张灰白的脸，哭喊着“妈妈”，可是她却决绝的转身离开了。梦中她抱着另一个孩子，亲热的喊着她女儿，在她冷时为她添衣，在她病时陪在她身边。带她走遍各国，为她勤学各色菜式。梦中她的女儿，几乎成了一滩泥，孤孤零零坐在花坛边，一声声喊着妈妈。</p>

“怎么了？”洛佳打开床头灯。他抱着妻子，“别怕，只是巧合。”警方也找了他过去，那件小小的衣衫，虽然与他们女儿的一样，却终归是有轻微差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