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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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蜀郡。</p>

皇后周沂雪生辰之日难得雪霁天青了一天，次日又开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p>

闻喜公公忧愁地望着殿外，自言自语说道：</p>

“这雪再这样落下去，可别成了雪灾啊……老奴流落西南几十年，从没见过今年这般的大雪。”</p>

赵凌云知道闻喜公公在担心什么，粮食不够，若再遭灾，别说西楚复国，按照如今的时局和民心，一旦境内有人饿死，绝对就会起民变。</p>

他作为一国之君，必须快点找到买粮的钱来。</p>

可是，今天向来大局为重的文嘉帝赵凌云心中却是方寸大乱，提着朱笔，在奏折上批不下一个字，笔尖朱砂滴落，晕染了奏折一角，猩红如血。</p>

“陛下。”闻喜公公轻唤了一声，把赵凌云游离的思绪拉回，“陛下为何心绪不宁？”</p>

赵凌云蹙眉，犹豫再三、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p>

“舅舅，我辜负了一个人。”</p>

“第一次，违背诺言，另娶他人，虽有苦衷，但背信弃义已成事实……”</p>

“难得她前尘不计，顾全大局，愿意豁出性命助我复家仇报国恨。可是，如今我又再次违背了对她的诺言……”</p>

那日在皇后寝殿里发生的一切，闻喜公公当时一见事后跨出坤朗殿赵凌云阴沉愠怒的脸色时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p>

闻喜知道周沂雪对赵凌云的心意，也知道赵凌云和薛真卿之间的约定。</p>

闻喜一直担忧，赵凌云在近期周沂雪的“死缠烂打”式的痴缠之下，他可以把持多久，但万万没有想到，周沂雪竟敢剑走偏锋，大胆到对皇上用起了迷香和媚药。</p>

更不知道周沂雪的华胥合欢自何处所得。私授给周沂雪华胥合欢迷香之人不仅居心叵测，而且手眼通天，竟能探知宫中帝后之间的关系……这手伸得可真够长的……</p>

皇后周沂雪自生辰宴洞房之后起被赵凌云秘密软禁于坤朗殿。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也掐断了外界和她的任何消息往来。</p>

周沂雪身边的宫女太监也被换了一批面生的，唯一能近前伺候周沂雪的是个又聋又哑目不识丁的婆子，如此确保了皇后被软禁的事情不会走漏半点风声。</p>

皇后宫里原来的那些宫人也被秘密下狱。</p>

严刑拷问之下，他们不是不知皇后宫中迷香媚药的来历；便是受不了酷刑，为少受些皮肉之苦，胡乱编造了一通漏洞百出的说辞，一点即破。</p>

皇后周沂雪那边依旧死死咬住不松口，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与他人无尤。对华胥合欢的来历只说自己出宫省亲的时候，自民间所得。得之何处，又是闭口不谈。</p>

“什么时候愿意交代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p>

“至于原来伺候你的那些丫头婆子宫女太监，他们的生死也都在你的一念之间！”</p>

这是赵凌云亲自关上坤朗殿的大门时，留给周沂雪的最后一句话。凛冽寒风裹挟着霜雪随着宫门的开合，涌进了坤朗殿，化作风刀霜剑，一刀一刀剐着周沂雪的心上嫩肉，例无虚发刀刀见血。</p>

郎心如铁，只因所有温柔和爱慕赵凌云只给了另一个人。</p>

“皇后还是不开口吗？”赵凌云问闻喜。</p>

闻喜公公回禀：</p>

“回陛下，皇后依旧拒不交代迷香迷药的来历，这两天甚至连口都不开了。”</p>

“一定要查出她的背后之人。”赵凌云索性搁下笔和奏折，双手握成了拳，愤愤然吩咐道。</p>

闻喜公公又问：“陛下以为会是谁？”</p>

赵凌云不假思索：</p>

“广元王的嫌疑最大，可是，没有证据。也不知他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p>

“……意图不明，才最可怕！”</p>

赵凌云信手拨弄着笔山上的狼毫笔，沉吟片刻又道：</p>

“舅舅，事到如今，我还担心卿儿那头……”</p>

“陛下是担心薛二小姐那边，因为此事厌弃了陛下，还是生怕她与您反目，不再为您所用？”闻喜公公一针见血直击赵凌云内心地诘问道。</p>

赵凌云一怔，竟是一时分不清，自己最怕的到底是哪样？</p>

闻喜不等赵凌云给出答案，又兀自说道：</p>

“如果陛下害怕的是后者，那么，封锁消息，不让她知道便可。这并非难事。只要陛下自己不在信中提起，薛小姐自然不会知道。”</p>

“如今，您和薛小姐暂时也见不了面，也不用费心去掩饰面面相对时的尴尬和心虚。”</p>

“目前，一切还在您的掌握之中。只要陛下能够光复西楚，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届时，何愁薛二小姐不能体谅陛下的苦衷，不能明陛下的心意呢？”</p>

赵凌云回答道：</p>

“舅舅，我等不及光复西楚的那一天了，我不想再受广元王的牵制，也不愿再和周沂雪虚与委蛇。”</p>

闻喜公公：“陛下欲待何如？”</p>

“我、想、废、后！”赵凌云咬着牙吐出的这四个字，犹如雷缺霹雳，震得闻喜不禁后退了半步。</p>

“万万不可！”闻喜公公连忙摆手，说道，“陛下，您忘了我们和薛太常几番密谈得出的结论了？只要广元王身上的秘密一天不揭开，您就得隐忍一天。不知敌人后手，便不可轻举妄动。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请陛下三思。”</p>

赵凌云手指拂乱了狼毫笔锋，有些烦躁地说道：“广元王的秘密，我去探查，就先从镜城查起！”</p>

“陛下，不可涉险！三思而后行！”闻喜公公说着就要跪地叩首，阻止赵凌云。</p>

赵凌云一把拉住了闻喜，说道：</p>

“舅舅，我不去查，难道让您和薛太常去吗？还是让半瘫的公输先生去？西楚境内，除了我自己，可以托付的只有你们三人。”</p>

“三思而后行，三思、三思，难道思而不动？”</p>

“蛰伏、蛰伏，也终究要破土而出！”</p>

“我们四人谁都不去探查，难道等着广元王周瞻自己把秘密告诉我们吗？谁又能保证，在这些日子里，他会不会生出新的阴谋？就比如这次的华胥合欢！”</p>

闻喜公公挣脱开赵凌云扶着他的手，还是跪下了，磕头唤道：</p>

“陛下！不可涉险。陛下以身犯险，如若有个三长两短……蛇无头不走，群龙岂可无首？”</p>

“陛下，想想您的外祖父和母亲，想想庐阳之耻。既已隐忍至今，何不再忍一时，等有万全之策时，再一雪郁愤以求豁然开朗。”</p>

赵凌云没有像往常那般立即将舅舅闻喜扶起，他看着跪伏在地的闻喜，沉默须臾，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但字字铿锵句句坚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