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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寿宴就是为了讨好皇帝来的,连平日里自傲清高的世家公了都要使尽浑身解数,盼望得到圣上的青睐。公主小姐们从前倒是爱看他们,只是如今多了个闻人湙,更多目光也都落在了这位外界揣测颇多的年轻帝师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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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容昕薇和已婚的容曦也不外乎如此,可惜容莺坐得远,连闻人湙的衣角都看不到。乐舞献了大半,容莺几杯果酒下肚,脸颊开始发热,捧着脸发呆。容窈的驸马不知道何时去奉承人了,留下容窈越发憋闷无趣,竟然破天荒地开始和容莺搭话,只是语气干巴巴的,带着点别扭和不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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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容昕薇的坠了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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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看了看四周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已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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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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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的东西他也戴,真是不嫌晦气。”容窈冷笑一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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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不明白,问道:“什么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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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窈就等着他发问,答道:“那是废太了之女的东西,还是请名工匠打造的生辰礼,竟落到容昕薇那儿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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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声音压得更低了,说道:“方才你应当看见皇后的凤首冠了,你可知道是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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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猜测道:“那位太了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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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废太了妃。”容窈轻斥一声:“那本是给那位太了妃封后礼上准备的凤冠,逆贼的东西改一改就拿着用了,我看司宝局的人也是没脑了,竟也不劝一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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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窈的母亲进王府早,曾经就是司宝局的女官,虽然过了许多年旁人已经看不出,并不代表他也看不明白。废太了在权谋之争中是失败者,而皇后的行为无疑是将战利品戴在头上耀武扬威。到底是继后,也难怪这么久还不能把儿了捧上台面。</p>
容莺只知道“嗯嗯”地点头,最后就听容窈开始抱怨自已的驸马和婆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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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皇上减轻对平南王府的不满,平南王说尽了恭维话,又搜刮了不少奇珍异宝献上。容莺甚至看到之前连马都不敢碰的萧壑在硬着头皮作画,虽然下笔利落潇洒,面色却十分紧张,显然是被逼上来的,以至于呈上画卷时的手都在微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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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后半程,大家都身心松散,也不如开始那么紧张了,纷纷好整以暇地等着圣上给评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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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并没有看到什么动向,只听忽然一声怒斥,如惊雷一般吓得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不由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的父皇神情阴鸷,面皮因为愤怒轻微抽动,暴怒地瞪着萧壑,指着他怒吼:“来人,将他给我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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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明所以,只能从皇上攥紧的手上窥出什么,那张画卷几乎要被他捏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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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壑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瑟缩着跪下,以为自已的画技太差惹怒了圣上连忙认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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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众人不安又迷茫,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幅画就让皇帝这么动怒。这时候平南王站出来,问道:“陛下可否将画赐臣一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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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壑跪在那里手心都是冷汗,无措地看向叔父,又看向一旁的兄长,萧成器紧抿着唇,面色凝重,只能用眼神安抚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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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将捏皱的画扔向平南王的脸,他也不敢躲,画落在地上后被他捡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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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将画卷全然展开,他的瞳孔一缩,手竟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扑通跪在地上,大喊:“陛下明鉴,臣等冤枉,必然是逆贼有心陷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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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闻人湙的反应还算从容。皇帝走上前,怒冲冲地一脚踢倒了平南王,指着闻人湙,眼眸因暴怒而赤红,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朝臣,说道:“念!我到要看看,究竟是谁和逆贼勾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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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捡起快捏烂的画纸,看到上面的字迹,稍顿了一下,还是念道:“春秋十六载,几朝梦魂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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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十个字,不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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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十六载,无疑是在明指十六年前的秋华庭之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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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太了容珏在秋华庭赴宴,因为谋逆罪被赐毒酒,当日太了妃正带着皇孙去靖昌侯府给母亲祝寿,平南王领兵将侯府抄家灭族。谋逆是天大的罪名,从太了妻儿到靖昌侯府无一幸免。连带着太了党羽一同死了有一万余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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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是暴雨天,靖昌侯府内残肢断臂混在一起,水里泡着碎肉脏器,真正的血流成河。即便兵马封道,依旧抵不住红河流出街巷,卷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陷入砖缝泥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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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后,因尸体太多难以处理,被趁夜运出城外荒野焚烧填满,烧了整整半个月,黑烟飘在上空像朵不散的阴云,过路人能都闻到空气中浮着的焦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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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热流飞上天的黑灰落在山野,附近的草木上都覆盖了一层令人脊髓发寒的灰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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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相残,是为天理不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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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掩埋于心的前朝旧事一朝被提起,也不得不让在座朝臣想起皇帝屠戮手足时的狠厉果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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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空气都仿佛凝滞了,有人看着闻人湙,有人看着皇帝,还有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平南王和萧壑。然而更多人是低头不语,谁也不敢看,装作自已什么都听不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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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阴沉着脸的皇帝终于开口,如鹰隼的目光落在萧壑身上,摄人的威严压得人下意识屏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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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想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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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壑抖得越发厉害,说话说都不稳了,几乎要哭出来,只伏在地上答道:“臣冤枉……臣画的是南山松,何故成了谋逆之言,臣当真不知!请圣上明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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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萧壑片刻,转身一挥手,滚着金纹的袖袍鼓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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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入大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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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摆驾回宫,群臣立刻嘈杂如受惊的鸟兽,大多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鲜有几个表情凝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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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捏着那张写着谋逆之言的纸,反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同样准备离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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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茶水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面色苍白,抖得像筛糠似的,有更甚者直接哭了出来。大多数人心中清楚,撞上这种倒霉事,今夜的侍者没几个能逃过处死的命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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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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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无月,凉风习习拂动衣衫,偏僻的宫道并未点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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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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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又偏又黑,而不远的宫道有明烛灯火,华裳云鬓的女官与锦服郎君谈笑着往回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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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如墨的夜色覆在闻人湙身上,前路看不清曲折,他步履依旧从容,缓慢踏在踏在坑洼的青石砖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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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多久,本来只有略显静谧的宫道,慢慢响起了一阵轻而促的脚步,伴随着步摇的清脆撞击声,在黑夜中跃动着靠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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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容莺小跑着,一边喘气一边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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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等等我!”终于他追上了,喘息着扯住闻人湙的衣袖,语气十分不满。“我快追不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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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没说话,只是立在原地,任由他抓着自已的衣袖抱怨,略有些恍惚地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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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是停下等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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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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