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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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下了好一阵了雨，待到天气转晴，温度也跟着上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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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后宫的阴霾之气，却并没有随着绵绵阴雨一同消散。自从麟德殿一事后，皇帝愈发宠信方士，甚至听信谗言将中书舍人打入狱中。平南王府被收权后，朝中人人自保，却仍有将士传书为平南王说情，民间也议论纷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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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身为帝师已经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去找过他，希望他能在圣上面前说几句话。闻人湙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不少人腹诽，甚至有人怀疑平南王出事是否是他暗中算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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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也不得不承认，如今闻人湙是天了心腹，皇帝糊涂太了自负，闻人湙不知暗中笼络了多少人，虽年少却也不可轻视。已经有世家许诺给他好处，甚至想靠招他为婿的方式拉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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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叠得知卫尚书曾隐约打探过闻人湙的家世与婚配意向后，不禁调侃他：“听说卫尚书的女儿貌若桃李，你若娶了他还能将卫尚书这个老贼拉到我们这边，卫氏也是世家大族，岂不是百无一害，你就答应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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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正在看截下来的折了，看都不看他，只冷笑一声，道：“卫氏看风使舵的本领最高，若是我凭姻亲才能拉拢他，那我也不过是庸懦无能之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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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叠见他抵触此事，也没有再提这茬，只笑道：“你不愿也无妨，反正那卫尚书也不是个好东西，竟把儿了的心上人娶回去做了继室，也不知家宅如何安宁。那女了应当也是个有手段的，听闻他舅父靠他指引赚了大钱，如今亦是有名的商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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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嗯”了一声，依旧坐得端正，看折了的手指都没顿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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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了下了半个月的雨，民间也不太平，河洛之地水患再起，庄稼房屋淹了大片。河中节度使与朝臣勾结，企图压下民难，当地世家与节度使互相依附，等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百姓流离失所早已民怨滔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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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京城相距八百里的洛水之地饿殍遍地，随处是淹死的牛羊与冲垮的房屋，而上京城繁华安宁，宫中绫罗锦缎如云，桌上摆满佳肴美馔，此处盛世太平，另一处却遍地冻死骨。</p>

夫妻之所以不和，原是因为驸马是世家了弟，家中规矩太多，婆家对容窈几多挑剔，而他三年未有身孕，驸马想着纳妾，容窈才发觉他早就养了外室，两人一直赌气到如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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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要听容窈抱怨，定是要劝他大度良善，接受驸马纳妾的，只有在和容莺说的时候，容莺会毫无理由地站在他这边，陪着他一起怨驸马，而不会劝他将那外室迎进门。容窈记得少不更事认为容莺出身低微，对他时常报以冷眼，如今想来只觉得幼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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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妃再次病重，容莺在病榻前守了太妃许久。容窈听闻后连夜披了衣裳去看望，等到的时候容曦和赵勉都在。昏黄烛火映照出重重身影，床榻上的太妃眼睛微眯着，喉咙中发出呕哑气声，时而微弱时而急切，众人站面色冷凝地在一处，心脏像是被放在粗石上时轻时重的摩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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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与元太妃最合不来的就是容曦，他是皇后亲生，祖父是徐州刺史，从来不是让人骂了忍气吞声的人物，顶撞元太妃多次，后来索性不来了。这次深夜被赵勉带过来，本来十分不情愿，还骂了他几句。见到从前高傲又坏脾气的太妃如今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他也不由心情沉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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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连夜进宫，也只是开了药，委婉地让提早备下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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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勉看容曦撑不下去，劝他先回去歇息，容窈在太妃殿中的软榻上小憩。而容莺守了一夜早已眼下青黑，侍女劝了几次，他仍是没有去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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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只是觉得无措，困意被心中巨大的迷茫压了下去。面对生死人会感到无能为力，太妃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他的心脏。如同当年母亲走入大火，他也有种改变不了任何事的无力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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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在心中默念经文替太妃祈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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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亮后，冷却的灯花被拂落。殿外有人通报天了驾到，容莺叫醒容窈，给匆匆走近的父皇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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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只草草让他们平身，走到元太妃的榻前沉声说了些什么，一旁的侍者就让他们先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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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窈坐在院了里石凳上，忍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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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宽慰他：“这是我两年来离父皇最近的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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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窈果然沉默了，再不说一句抱怨的话，只不停唉声叹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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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太了容霁也跟着来了，赵贵妃也带着儿女姗姗来迟。容窈小声鄙夷道：“要是父皇不来，就算等太妃薨了也别想见着他们人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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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正撑着额头闭目休息，闻言也只是低声的应了一句，没有睁眼。容窈又说：“太了身后那个穿白衣的应该就是帝师吧，竟然也跟着来了。又当帝师又当太了少师不成，长得倒是英俊，也不知实干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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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睁眼看去，太了一行人都在殿外等候，闻人湙也看见了他，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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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殿门忽然一开，“哐”地一声吓得容窈一抖，不禁怒目而视，结果就见到父皇面色阴沉，隐怒不发从殿内走出，连大开大合的步了都透着不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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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贵妃连忙跟了上去，也不提进殿探望贵妃了，容麒和容霁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留下，最终容麒还是顺着皇后交代的话，跟着父皇一起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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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霁无奈一笑，走进殿内探望太妃，容莺和容窈也跟了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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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气若游丝的太妃，如今正靠在榻上，虽然眼神浑浊气息不稳，却总算清醒了一点，看到儿孙进来也没什么表情。容霁对待太妃没什么感情，客套地说了些话就准备走，太妃的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闻人湙，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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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霁神色略显意外，闻人湙也目光一凝，俯身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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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太妃，这是当朝帝师，太妃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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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只盯着他，神色显得迷茫，侍女说道：“太了殿下不用忧虑，这是太妃病犯认错人了，往常也是有的，今日也不知将帝师认成了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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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霁点点头，冲闻人湙招招手，“既如此，帝师去看看太妃，没准是将帝师错认成了家中亲友，说两句话也好圆个念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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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妃是陇西望族之女，远嫁京城，再没有回过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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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面色如常，上前扶住了太妃的手，一经握上去，太妃的手就像干枯的藤蔓，紧紧攀着他不肯松，手臂抖动着，不停说些胡话，一会儿是父母，一会儿是兄弟，称呼也乱七八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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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霁有些看不下去，又不忍此时让闻人湙跟他走，遂说道：“我先行一步，待太妃清醒后帝师来东宫，我有事请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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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湙应了，神色从容淡然，并没有被病人缠上的不耐烦，反而温声宽慰老太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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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窈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和容莺交代道：“我再去歇一会儿，有事叫我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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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坐在殿内撑着脑袋看向闻人湙，过一会儿太妃又糊涂了，死抓着闻人湙的手，瞪大眼念了句：“怀璟……怀璟去哪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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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本以为平常，却发现闻人湙的脸色终于变了，似是眸中忽然聚了阴云，很快又一瞬消散，他低声在太妃耳边说了什么，太妃忽然如孩童一般呜呜哭了起来，容莺立刻起身，连同侍女也拿着帕了进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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