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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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你的小叔叔吗？”</p>

夏知许对着校门口的风纪委员掀了掀衣领, 露出自己的胸牌，一脸无奈地说，“我曾爷爷有一个老来子, 就是我叔爷爷，和我爸差不多大, 按辈分来算，我确实得叫他叔叔。”</p>

许其琛忍不住笑出来, 夏知许急忙解释, “他是冬天生的, 我比他还大小半年呢。”</p>

“那你过年的时候不是很惨吗？”</p>

“对啊。”夏知许皱着眉, “每年过年我都还要向他拜年, 大人们又喜欢逗我。”夏知许模仿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表情, “你快叫一声小叔叔，说小叔叔新年好, 不然不给你压岁钱。”</p>

许其琛笑得更开心了, 夏知许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们都受他欺负。”</p>

“我们？”</p>

“他、我还有陈放都是一个小学的，夏习清仗着自己长得乖巧, 又会在大人面前装蒜，所以陈放天天被他欺负, 找老师告状都没人相信。”</p>

夏知许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陈放偷偷把他的油画棒拿去用，给弄得乱七八糟，夏习清报复心可重了，当时什么也没说。后来有一天午休，他趁陈放睡觉, 在他的文具盒里放满了他挖的小蚯蚓，十来条呢。”</p>

夏知许眉眼弯弯，露出一对小虎牙，“听说他为了等下雨天捉蚯蚓，足足等了一个星期。”</p>

“陈放好惨啊。”许其琛一边上楼梯，一边在脑子里想象当时的画面。</p>

“对啊，”夏知许笑道，“而且从小到大，陈放喜欢过的小姑娘不是喜欢夏习清，就是喜欢……”</p>

他突然不说话了。走在前面的许其琛回过头，一级台阶的高度差让两个人的视线平行起来。</p>

“喜欢谁？”</p>

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每每注视的时候，总是有种看不见焦点的迷蒙感，夏知许的瞳孔闪烁了一下。</p>

“没谁。”夏知许往前跨了一步，走到许其琛的身边，“反正那个倒霉蛋从小就怕夏习清，夏习清又会画画，小时候经常画一些很恶心很恐怖的东西吓他。”</p>

许其琛笑道，“原来陈放的胆子这么小。”</p>

两个人走到了四楼，夏知许得转弯进教室，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快放假了，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p>

“嗯……应该就是在家睡觉看书吧。”许其琛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最近一直睡不够，上课有时候都犯困。”</p>

夏知许呆呆地看着许其琛打完哈欠迷迷糊糊的模样，一下子愣了神。</p>

好可爱啊。</p>

“你怎么了？”</p>

“没什么，”夏知许反应过来，可爱这个词根本不会用来形容男孩子吧，他转过身，“我进教室了。”说完快步走进了教室。</p>

奇奇怪怪的。许其琛又打了个哈欠，自己走到了五楼。刚进教室，就看见夏习清趴在那儿睡觉。</p>

说起来，这俩都挺爱睡觉的。许其琛心想，自己不会是被他们传染了吧。</p>

走到座位边，许其琛拍了怕他的肩膀，夏习清抬起头，脸上沾了一张纸，他迷迷瞪瞪地将纸摘下来，给许其琛让了位置。</p>

“你来这么早啊。”许其琛拿出书包侧面的一盒纯牛奶，将吸管插进去送到嘴边。</p>

夏习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就没回去。”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张纸递给许其琛。</p>

许其琛动作迟缓地接过那张纸，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副水彩画，色彩淡淡的，上面画着一个坐在窗边低头看书的人。</p>

他仔细地看了几遍，“这个人……”</p>

“是你啊。”夏习清给自己灌了口水，把盖子拧上，“送你的。”</p>

这还是许其琛头一次收到别人画给他的画，心里有些开心，可又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画我啊？”</p>

“还能为什么，我喜欢你呗。”</p>

许其琛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都放大了，夏习清见他这么认真，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逗你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的。”</p>

“中午在教室没事做，顺手画了一幅。”</p>

虽然他自谦地加上了“顺手”两个字，但这幅画画得实在漂亮，笔触细腻色彩柔和，连光影的拿捏都恰到好处，就好像他亲眼看着自己坐在这里画出来的一样。</p>

“谢谢你。”许其琛小心地将这份礼物夹进自己的书里，“不过你好认真啊，竟然还会用水彩上色。”</p>

“因为你适合水彩。”</p>

许其琛看向夏习清，对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数学习题册，头也不抬地开口解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气质，如果想要在画纸上凸显一个人的风格，就需要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你的气质像水，淡淡的，让人觉得舒服，所以用水彩是最合适的。”</p>

他虽然对绘画并不是十分了解，但这个理论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许其琛犹豫着问道：“那夏知许呢？”</p>

“你说我侄子啊。”夏习清一提这个就来劲，眼睛都笑弯了，他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他素描就可以了。”</p>

“素描？”</p>

“嗯，他那个人啊，本身的色彩就已经够浓烈了，用什么颜色也画不出来。五官立体，比例精准，最适合铅笔素描。”</p>

听了夏习清的话，许其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p>

对啊，如果说每个人天然就是一幅画，那夏知许一定是色彩最饱满最热烈的那一个。</p>

下午第二节课课后是眼保健操，许其琛困得要命，同桌已经睡了小半节政治课了，他也终于顶不住，一打铃就披上校服外套，趴倒在桌子上。</p>

夏天，冷气很足的教室，凉凉的校服外套，这些条件的组合等于一场超级舒服的睡眠。</p>

正在教室里做眼保健操的夏知许被数学老师叫了出去，“帮我把这个抱到7班。”</p>

原本夏知许是不愿意跑腿的，可是一想到7班和4班都在五楼，他也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p>

13班在四楼的最左边，靠近楼梯口，4班在五楼的右边倒数第二个，7班则是在五楼的中间，说起来更靠近左边楼梯口。夏知许抱着厚厚一摞书，特意走到了四楼的最右边，然后从右边的楼梯上到五楼，这样就可以经过4班，看一眼许其琛现在在做什么。</p>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每个班都开了空调，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在经过4班门口的时候，夏知许的脚步放慢了些，心跳的频率却一点点升高。</p>

他抿了抿嘴，假装出一副无意间路过的样子，眼睛朝着第二扇窗户那儿瞟了一眼，却发现许其琛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p>

虽然有些失落，可是许其琛的侧脸冲着窗外，阳光穿透玻璃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脸上细小绒毛的形状。他的下巴和嘴缩在校服外套的领子里，手臂被压在自己的侧脸下面，看起来像一只被关在玻璃橱窗里乖巧的小奶兔。</p>

看到他的脑袋边摆着一盒牛奶，上头还插着一根被咬得扁扁的吸管，一看就是没喝完的。</p>

一伸手就会打翻吧。</p>

夏知许这样想着，脑子里竟然已经幻想出许其琛不小心碰翻牛奶盒后醒过来的样子。</p>

白色的液体顺着他深棕色的头发丝滴落下来。</p>

一脸的懵懂迷茫。</p>

想什么呢！夏知许脑子里的正直小人儿很快冒了出来，挥舞着小手将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打散。</p>

回过神来，看见4班有几个女生正看着自己，夏知许有些局促，抱着手里的作业本故作镇定地朝着7班走去。</p>

把数学作业交给了7班数学课代表，夏知许下了楼，正巧遇上从厕所出来的陈放，两个人站在走廊聊了会儿天，也没几分钟，就听见卫生委员在里面喊着他的名字。</p>

夏知许站到教室门口：“怎么了啊我的大卫生委员？”</p>

“你今天值日，又没拖地。”卫生委员提着拖把走到他的跟前，把拖把交给他，“快去洗拖把。”</p>

夏知许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啦——”</p>

靠着走廊的陈放提醒道，“咱们这层楼的盥洗室水龙头坏了，地上全是水，你去三楼或者五楼洗吧。”</p>

“好嘞。”夏知许提着拖把，习惯性地上了五楼，走到尽头的盥洗室，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盥洗室的水龙头跟前，半俯着身子，正要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p>

“喂！这样会感冒的！”夏知许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许其琛的肩膀，将他拽了过来面对自己。</p>

许其琛抬起头，看见是夏知许，脸上的恍惚减少了几分。他的头发和半边脸上全是牛奶，脸颊上红红的。白色的液体顺着发丝流下来，在他白皙的脸上淌出几道长长的痕迹，额头，眼睑，脸颊，嘴角，一直往下。</p>

下巴尖上还蓄着一滴要掉不掉的小奶珠。</p>

许其琛迷迷糊糊地开口，“不小心打翻牛奶了。”</p>

夏知许怎么想得到，自己看见他睡脸之后的胡乱臆想竟然成真了。</p>

噗。</p>

憋不住了。</p>

松开了抓住他的那只手，夏知许捧腹大笑。</p>

许其琛还有点发懵，无视了他的嘲笑，自顾自地走到了水龙头边，两只手捧水往弄脏的头发上浇，头发和脸还好说，校服衬衫上也全是奶渍，他只好一点点地往衣服上淋水，企图将牛奶的痕迹减淡一些。</p>

夏知许在他的旁边洗着拖把，眼睛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p>

淋湿之后的白衬衫变得透明，隐隐约约露出少年胸口的形状。</p>

嘴唇忽然变得干燥，忍不住想舔一口。</p>

“许其琛，你等一下我。”夏知许忽然把自己手里的拖把塞到他的手上，“别走开，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他就离开了盥洗室，走到隔壁的男厕所里。</p>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根拖把，许其琛看了看湿淋淋滴着水的拖把头，又看了看湿淋淋滴着水的自己，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p>

没一会儿，夏知许就出来了，他将手里的白衬衫递给了许其琛，“你去把这件换上。”见许其琛迷迷糊糊不接衣服，夏知许走近，将衣服强行塞给了他，“你身上这件不能穿了。”</p>

许其琛抬眼看他，夏知许穿着校服外套，可是他刚才低头的时候从领口看不到他的衬衫衣领，直接看到了锁骨。</p>

他里面什么都没穿。</p>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其琛一下子清醒了，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夏日的光从盥洗室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他的耳垂上，烧得慌。</p>

他攥着手里的衬衫，不太愿意穿，“天很热，你穿外套会……”</p>

“没关系，反正一直开着空调，我都嫌冷呢。”夏知许笑着催促，“你快去厕所换下来吧。”</p>

说完他从许其琛的手里将自己的拖把拿回来，飞快地离开了盥洗室，脚步快到好像生怕晚一步，许其琛就会追上来把衬衫还给他。直到走到教室门口，回头看后面并没有其他人，夏知许才松了口气。</p>

“洗拖把洗了一个世纪啊。”坐在教室里的陈放打趣道，“真不愧是小少爷。”</p>

夏知许白了他一眼，觉得教室里闷热极了，他抓住衣领扇了扇，皱眉问道，“谁把空调关了，刚刚不是还开着呢吗？”</p>

“快别提了，刚才新班头来了，说我们一个个穿着外套吹空调，浪费国家资源，强行给我们关了，说都不许开。”</p>

真是太令人绝望了。</p>

“知许，快拖地啊，等会儿要上课了。”</p>

吹不到空调还只能穿着校服外套的夏知许生无可恋地拖完了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p>

好热。</p>

他将校服外套的两个袖子撸起来，拧开了水瓶灌了一大口。</p>

同桌见他还穿着外套，忍不住开口，“喂，夏知许，你不热吗？”</p>

不热才怪。</p>

“嗯，不热。”</p>

“真的吗？我都快热死了。”</p>

我也是啊……</p>

“我感冒了，怕冷。”</p>

“可是这是六月份啊。”</p>

“快写你的作业吧，吵死了。”</p>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的同学一窝蜂冲了出去，夏知许也跟着陈放一起去了食堂。两人打了菜端着餐盘，陈放一刻不停地在他耳边叨叨着自己的假期安排，夏知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望着周围的空座位，却一不小心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