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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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你要去哪儿啊。”陈放顺着夏知许的方向，也看见了那两个人，“不是吧，你要跟夏习清一块儿吃饭啊……”没办法，再不愿意，陈放还是跟在了夏知许的后面。</p>

夏知许端着餐盘，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人揍了一拳。</p>

这么长一段路，许其琛居然一刻也没有抬头看看。</p>

哪怕抬一下下头，也能看到自己朝他走过去了。</p>

不知道夏习清那个家伙跟许其琛说了什么笑话，许其琛咬着筷子听得入迷，眼睛里全是笑意。</p>

看得夏知许刺眼极了，连胃也跟着拧巴起来。</p>

薄情寡义的家伙。</p>

正听着夏习清绘声绘色地讲着夏知许小时候的事，砰地一声，许其琛吓得抬头，看见身旁的空位上多了一个餐盘，桌子还持续了刚才摔盘子的震动，他抬了抬头，看见了脸色铁青的夏知许。</p>

“你、你来了啊。”</p>

夏知许发现，分班之后的许其琛对着他说的开场白永远是这一句。</p>

“怎么，食堂这么大，我不能来吗？”</p>

这还是许其琛头一次听见夏知许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p>

被甩在后头的陈放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夏习清的旁边，夏习清嘴里叼了根豆角，笑了一声，“这是谁给我家大侄子灌了火药啊，说出来让小叔叔我乐一乐。”</p>

“滚蛋。”</p>

夏习清笑得一脸端庄，“讲讲理，这个座是我先占的，要滚也不该是我滚啊。”</p>

陈放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夏知许，立马出来打圆场，“哎呀吃饭吃饭，都别吵了。”</p>

“是，吃饭~吃饭~”夏习清见许其琛不说话，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个鸡翅放在他的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p>

语气亲昵得诡异，许其琛疑惑地看了一眼夏习清，“这……”还没来得及给他夹回去，这个可怜的鸡翅就被坐在身边的夏知许夹了起来，扔回到夏习清的餐盘里，“他不吃鸡翅。”说完将自己碗里的糖醋里脊全夹给了许其琛，“吃这个，都给你吃。”</p>

许其琛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菜，感觉身边的人都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怪。</p>

夏习清是个没皮没脸的，伸手就从许其琛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不顾夏知许的阻止就塞进嘴里，还故意嚼给他看。</p>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夏知许皱着眉看着夏习清。</p>

夏习清咽下嘴里的菜，也皱起了眉，“哎哟喂，真酸，酸死了，这是放了多少醋啊。琛琛你快别吃了。”</p>

琛琛？</p>

琛琛？？？</p>

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p>

夏知许的眼睛快冒火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桌子掀了。夏习清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哎哟哟叫了好几声，“琛琛你快点吃，我肚子好难受，你吃完陪我去医务室啊。”</p>

“嗯。”</p>

嗯？</p>

嗯？？</p>

夏知许的心态彻底崩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旁边，当他是死的吗？为什么都像是看不见他一样啊。</p>

一直小心观战的陈放忽然看见许其琛衬衣衣领下半掩着的胸牌，露出的部分写着一个夏字。</p>

为什么是夏……不应该是许其琛吗？</p>

他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许其琛，你、你穿的衬衣是夏习清的啊？”</p>

——砰！</p>

夏知许同学心脏里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p>

“是我的，衬衫是我的！”</p>

桌上的其他三个人手里的筷子都顿住了。</p>

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尴尬。</p>

不一会儿，夏习清就笑了出来，整个人都后仰了过去，陈放一脸懵逼，许其琛则是低头默默吃着一根胡萝卜丝，一句话也不说。</p>

看见许其琛什么话也不说，夏知许觉得又气又闷，索性不吃了，端着餐盘站了起来，许其琛见他要走，刚想开口把他叫住，对方就气鼓鼓地离开了餐厅。</p>

夏习清笑得眼泪花儿都冒了出来，“原来我们假笑小王子的真身是河豚啊，太有意思了哈哈哈。”</p>

许其琛低头翻开了衬衣领，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换得急，忘了换胸牌，他将领口拽了拽，盖住了那个小小的铭牌。夏习清没问他为什么会穿着夏知许的衣服，许其琛也没提这件事。吃完饭，许其琛从餐厅里买了一个饭团揣在兜里，两个人一起走到四楼，他的脚步顿了顿，还在犹豫。</p>

夏习清两只手揣在兜里，靠着楼梯扶手懒散地开口，“想去就去呗。”</p>

许其琛回头看了夏习清一眼，觉得他好可怕，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透了。</p>

“不是，我买给自己的。”说完许其琛就直接上了五楼，夏习清跟在后头，长长地故意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p>

晚自习的时候终于是开了空调，夏知许闷着头不停地算题，一分钟也没有把头抬起来，同桌看了都觉得可怕，“哎，你也要劳逸结合啊学霸。”</p>

夏知许没搭理他，他现在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全是夏习清调戏许其琛的画面。</p>

他都还没随随便便揽过许其琛的肩膀。</p>

也没有叫过比[许其琛]三个字更加亲密的称呼。</p>

越想越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对于夏知许来说是一种既陌生又可怕的情绪，凌驾于他的掌控力之上，可以在一瞬间吞噬掉他的理智，让他变成一个讨厌至极的易怒的人。</p>

为什么会这样？</p>

夏知许想到了过年的时候夏习清来自己家，非要跟他抢一个新买的机器人，那个时候他也很生气，可是只是生气而已，并不觉得有现在这样难过。</p>

他沉默地盯着草稿纸上算了一半的题，上面杂乱的代数符号在眼前跳动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渺小的光点，最后化作许其琛淡淡的笑容。</p>

是啊，机器人不会对着夏习清笑，可是他会。</p>

他为什么要对别人笑？</p>

要是能一辈子只对着自己笑就好了。</p>

夏知许冷不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尤其是一辈子三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谁的名字和自己的[一辈子]联系在一起，这太奇怪了。</p>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夏知许都没能想搞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p>

一出教室门口，他就看见了站在楼梯转角的许其琛，他背着书包靠在墙壁上，看见夏知许，他的眼睛亮了亮，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p>

夏知许也欲言又止，短短的十几秒里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的开场白，又一一被他划掉，只低声说了句，“走吧。”</p>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身边走过的学生们讨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大多是马上就要到来的假期，这原本也是夏知许早就想要和许其琛谈论的事，可现在却怎么也开不了口。</p>

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p>

可是看不到他，就感觉堵了两块，不，十块。</p>

夏知许觉得难过，难道自己不开口说话，许其琛也就不说话吗？为什么和夏习清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话可说，还可以笑得那么自在呢？</p>

刚在脑子里怪罪了许其琛两句，很快又开始反驳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他呢？他愿意和谁做朋友，都是他自己的事啊。</p>

自己凭什么过问。</p>

又有什么资格生气？</p>

烦死了。</p>

为什么交个朋友会这么难过。</p>

许其琛跟在夏知许的后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手放在校服外套里，攥着那个已经冷掉的饭团，直到走到了公交站，他也没能鼓起勇气开口。</p>

想到今天夏知许生气的样子，他觉得费解，又觉得疑惑。</p>

在他的眼里，夏知许从来没有发过脾气。</p>

晚自习之后的公交车总是格外地拥挤，比夏知许晚一步上车的许其琛被几个学生给挤到了后面，两个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动了，过了两站，学生渐渐地下车去，两人中间的位置才空下。</p>

许其琛想趁着靠站走到夏知许的身边，谁知刚走了一步，司机就重新发动了车子，他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原本以为会摔倒在地，结果却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p>

看见许其琛摔过来，夏知许心突突跳了两下，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上前两步把他接住，紧紧地托着他。</p>

许其琛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气，大概是因为白天泼在身上的牛奶，他的头抵在夏知许的胸口，弄得他心脏更加难受起来。</p>

“对不起……”许其琛的声音闷闷的，他扶着夏知许的胳膊站稳了，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p>

“抓着这个。”夏知许握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到了自己旁边的一根柱子前。</p>

许其琛的胳膊绕着柱子，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夏知许，然后闷不吭声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个饭团。</p>

他想把外包装拆开给夏知许吃，可自己不太会拆饭团，别人拆好包装之后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被海苔包裹好的饭团，可他一拆，饭团全散了。</p>

看着这个米是米海苔是海苔的“饭团”，许其琛满心都是挫败感，想要抬头瞄一瞄夏知许，却发现对方正在看他。</p>

“这是给我的吗？”</p>

“啊……”许其琛胡乱地将塑料包装裹了裹，“还是别吃了，都冷了，而且散掉了……”</p>

夏知许一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抢过不成形的饭团，咬了一口，“我饿死了，谢谢。”</p>

一个饭团吃完，两个人也到了站。</p>

路灯把夏知许的影子扯得好长，许其琛一脚又一脚地踩在那团阴影上面，从他的头踩到他的脚底，直到站到他的身边，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p>

“我没有生气。”夏知许直截了当地否认。</p>

“你生气了。”许其琛反驳的语气就像是一般的陈述句一样平淡，他又抛出一个疑问，“夏习清人挺好的，你为什么……”</p>

“他不好。”</p>

我不许你说他好。</p>

“……可是我觉得他很好，就像我觉得陈放也很好一样。”许其琛解释道。</p>

夏知许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所以，你觉得他很好，就像你觉得我好一样吗？”</p>

许其琛怔住了。</p>

他没料到问题最后会等价替换成这样。</p>

答案当然是不一样的，他心里很清楚。可是如果他照实说了，夏知许又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呢？</p>

所以他选择了回避，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心虚。</p>

“你的衣服，我下课前换下来了。”许其琛将书包拉链拉开，本来叠好的衣服有些皱了，他拿出来递给夏知许，“谢谢你，我走了。”</p>

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昏昏沉沉，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夏知许拖着步子回到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书包和那件衬衣都放在床边，他一伸手，就碰到了衬衣的铭牌。</p>

夏夜，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具名的花香，熏得人头昏脑涨，夏知许侧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那件他早该拿出去放进洗衣机里的白衬衫，过了好久，才将它拿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p>

奶香味混合着一种很淡很淡的香气，大约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甜腻得让夏知许心慌，像是中了什么蛊一样，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要窒息。</p>

房间里的灯光透过白衬衫，蒙在他的眼睛上。</p>

病得太厉害了，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下午的盥洗室，沾了一脸牛奶的那张脸，湿哒哒黏在脸颊的头发，半透明的衬衫，还有隐隐约约透出来的左胸。</p>

那天晚上，夏知许和这件白衬衫一起。</p>

造了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