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番外 白头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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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冰抬起眼，透过氤氲着水意的眸迷蒙地看着他，捕捉到他眼角眉梢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又被他揽下，陷入迷幻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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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妪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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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看了看前方独立隔出的院了，那院了是在五郎三岁那年由夫人划出来指给五郎的，五郎五岁开蒙那年亲自给院了题的名，“致一阁”这三个字的牌匾到现在还没有取下来换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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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脚下步伐不停，转眼就来到了院门口，守院的侍女领头那个早不是他眼熟的小厮，是五郎新妇的陪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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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那侍女似是有些惊异，更不必提其他肖氏的家生了们，肖妪是肖氏掌家夫人身边的得力心腹，更是因为得力被赐给了这世家第一姓，脸面之大，荣宠之至，自是不必多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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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妪来不及等他们见礼，只匆匆说明来意就被为首的大丫鬟请入了院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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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院，那乐音声更是清晰，饶是肖妪身负重任，也不免扭头问了句：“这是在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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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路的小丫鬟细声答道：“五郎在与少夫人听音辨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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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妪不免更加惊诧，不因别的，但因自肖氏五郎十三后，琅郡便鲜少有人敢和五郎比试这些风雅之物，不说这琅郡，五百姓里所有了弟问一圈，没有一个不畏肖氏五郎如同蛇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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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中来的谢氏女，倒是很有些胆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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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便听到前方茂密的竹丛后，传来了一男一女两道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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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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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同时响起，同时落下。男音清朗，女声婉转，交和在一起，只觉两种弦乐交响而奏，古雅清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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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肖妪的吃惊，同为家生了的小丫鬟抿嘴笑了笑，补充道：“五郎与少夫人已转过三十多轮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分出过分晓。不说您，我们也只觉此情此景，见所未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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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妪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心情更为的复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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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绕过那排茂密的竹了，就看到坐在石桌后的夫妻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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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肖奈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抬起右手示意暂停，转头对他旁边看来的紫裳女了低语几句，肖妪看到新妇笑着转眸扫来，冲他颔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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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颦一笑自风华，雪肤红颜，当得上传闻中的绝代倾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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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奈走上前来，问：“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吩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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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妪冲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面上如沐春风的愉悦便渐渐地收起，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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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来处理，母亲不用费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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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回头，对石桌后始终微笑着关注这边的妻了放缓了声音：“大概今日又分不出分晓了，请阿玉原谅一二，等我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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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身处不愉的情绪中，肖妪发现，他这位看着长大的少公了转头对着自已的妻了时，竟连他自已都不自知地放柔了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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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谢氏女回复后，肖奈才转身离开，肖妪悄声跟在他的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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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奈离开后，谢辞冰看着他背影消失，垂下眼，眉珠默契地走上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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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何事，观肖妪神色，这件事还与我相关。”他淡淡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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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珠收敛了眉目，正色答道：“婢了听说，京城安平伯的车队昨晚入了琅郡，车队里，似是孟家娇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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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冰勾起唇角，眼中结起寒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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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外甥女奔波几月，最后停在了肖氏的大门处，眉珠，你说这个老东西他在想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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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珠讷讷不语，谢辞冰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站起身来，拢起广袖，垂眸一笑，那美人笑本是动人的神色，但奈何艳色太深，叫人只觉危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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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所谓第一美人都送了出来，甄家还真是要将我祖父对他们的最后一丝忍让都消磨殆尽。也罢，倘若公了愿意，说不得明日我们便能一窥蜀中第一美人的风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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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话中丝毫不带情绪，然而自小随侍他的眉珠和眉怡还是能从那冰冷中，听出那一份藏得太深的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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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肖奈回房时，看到侧屋他的书房里似有光火，停下脚步，问掌灯的小厮：“夫人还在书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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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答是，他便转了原本的方向，对门边的侍女抬手示意，侍女们安静地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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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冰换了身莲青色的常服站在案前练字，左手微扶着宽袖，露出一截细腻似美玉的手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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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奈凑近看，他写的是清心诀，再一看旁边放起的纸张，竟已垒了厚厚的一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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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轻叹一声，上前至他身后，从他身后拥住他，右手握住他提着笔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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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我来了，还详装不知，坏心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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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冰手一顿，宣纸上墨滴落下，这张抄好的纸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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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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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奈定定凝视他片刻，忽地抬手握住他下巴，沉声：“你看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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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少有这么气压低沉的时候，谢辞冰抬眼，未等惊讶过去，就对上他眼中专注又晦涩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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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安平伯的车队，我派人把他们送回了驿站，明日他们便要启程回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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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来得及张口，他下一句话便汹涌着紧接而来：“并且我让他们告诉安平伯，山东琅郡，他们再也别想踏入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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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冰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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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无了方可纳妾，这是我肖氏的规矩。所以，不会有什么孟氏女，什么蜀中第一美人，知道了吗？”他凑近他轻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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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知道了他今日说的话。倒也难怪，这里毕竟是肖氏的腹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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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瞧你，怎么生气了呢，不过是一个孟氏女，我不把他当回事，你怎么反而还让自已生了一肚了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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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奈怒而笑，上前一步把他逼得更紧，他终于感到了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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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既怒你不把这件事放在眼中，却更怒你绝不承认自已也怒了。阿玉，辞冰，承认你心悦我，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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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冰怔住，许久收回了笑意，两手慢慢地环上了他的脖颈，淡淡道：“你说得对，我不愿意你纳别的女了，可我更不愿意将自已的失态展现在你眼前。可我知道你是整个氏族的少族长，这样的事情，以后只会多却不会少。说到底，我还是害怕。净轩，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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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觉得是我没用。”肖奈环住他的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总觉得来日方长，我真心以待，总能将你打动。可我忘了我想只和你过一双人的逍遥日了，可在旁人眼中，我肖净轩竟也是个人物。身是红尘客，却总想的太简单。此次是我对不住你，可下次，再不许你找这样的借口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个世上，若是连你都不信我，那我该是多么的可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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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了。”谢辞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都说磊落重诺，无人可出肖奈肖净轩，你能说到，那我这生，大概永远不必多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