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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小念!我懂了, 你不会是一开始就喜欢程羽珂那个混蛋了吧?怪不得她表白的时候你马上就答应了,可是为什么啊?你性取向变得这么快?”</p>

“咳,你到底懂没懂啊?”姜念衫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这位姚小姐, 明明看着挺聪明,怎么每到这种事上就这么笨呢?</p>

“我的意思是,某个瞬间, 你会遇到一个人,那时候你会觉得,就是她了。所以爱情这种事情,急不得,找到对的人是很难的。”</p>

“行行行, 你又没体验过单身到三十没对象还要天天酸好朋友是什么感觉。我现在啊,只想快点找到个合适的, 你看贺诗远怎么样?”</p>

“什么?”姜念衫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贺诗远?你确定?”</p>

“对啊,只许你喜欢女人, 我就不行?”姚嘉有些不满她的反应,她原以为好友会很激动地跟她讨论心得,结果却是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这算什么意思?</p>

姜念衫呆着好久, 才反应过来她听到的是真话,没想到她这个号称万年直女的好朋友,到最后还是真的……弯道超车了。</p>

“没事,诗远人挺好的。”</p>

说曹操曹操就到,贺诗远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齐齐转头盯着自己,还吓了一跳, 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脸没洗干净吗?”</p>

“没事。”姜念衫笑笑不说话,这家伙要知道姚小姐对她有意思还不得高兴的跳起来?</p>

姚嘉在自己恋爱对象的选择上一直都相当严格,想追她的人能一直排到医院门口,但配不上的永远配不上。她脑海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可贺诗远怎么看都不像是她心目中那副高大帅气的样子。</p>

不过当真正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那些预想的标准都没用了不是么?</p>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就如好友说得那样,适合的才是最好的。</p>

“我来看看你,没事了吧?”贺诗远被盯得不好意思,直接站到了病床的另一边,看姜念衫气色不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程羽珂应该也总算能睡个好觉了。</p>

“嗯,谢谢关心,好多了。”</p>

“那你和小珂和解了吗?怎么不见那家伙?”她只求这个好友不要再关键时刻掉链子,鬼哭狼嚎那么久现在再当缩头乌龟就真没救了。</p>

“何止和解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抱在一起了,估计我要来晚一会儿就亲上了,下次你们要干什么事麻烦提前通知我一下好吗?我可不想当电灯泡!”</p>

完全没给姜念衫回答的机会,姚嘉就急吼吼地把她进来时看到的画面都说了出来,还附带添油加醋了不少情节。不过这也太扯了,除非脑子坏了,不然谁会想着在医院亲?</p>

一旁的贺诗远像是听到了什么辣耳朵的东西,表情逐渐痛苦,盯着病床上的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p>

这俩人的气场相当,小珂不会是在下面那个吧?</p>

“嘶——”</p>

明明还没到秋天,屋外也艳阳高照的,怎么突然这么冷呢?</p>

程羽珂夹着一筷子菜往嘴里送,吃的很着急,她怕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姚嘉就又会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p>

正在低头疯狂干饭的功夫,她就听到餐厅角落里有盘子打翻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尖锐的女声,似乎在尖叫。好奇地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桌边整整围了七八个人。</p>

而人群中央似乎有个灰头土脸的人,隔着这么远无法看清样貌。</p>

程羽珂本来是没打算凑热闹的,低下头刚扒拉了一口米饭,就听到人群中传来“啪”的一声,显然有人被打了。打人的中年妇女还叫嚷着:“又脏又臭还特么来餐厅吃饭,老娘都快吐了!你看看你弄得,钱呢?没钱你吃个屁!”</p>

而被打的那个人仍旧一动不动,死死握着手里的筷子,把头埋得低低的。</p>

“哎!说话就说话,打人算几个意思?”旁边桌的一位男士率先站起来,呵斥着那个打人的中年妇女,转头看了眼衣衫褴褛的人,咬了咬牙,“不就是钱么,给给给,穷德行,再也不来你家吃饭了!”</p>

男人把两张红票子重重拍在桌上就快步出了门,气势很足。纸币的好处可能就是在这儿,他总不能把手机拍在这儿吧?</p>

“切,爱你来不来呢!”收了钱,女老板还是不罢休,依旧尖着嗓子对桌旁的人指指点点,“听见没,聋啦?快滚!”</p>

程羽珂看着那个脸上布满皱纹的女老板,满脑子只有俩字:恶心。</p>

“我说你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钱都给你了还唧唧歪歪的,嘴真碎。”</p>

没钱的日子她也经历过,多亏了身边的人,她从未见识过社会上的恶。可是越到了社会上,这种事越发屡见不鲜,她竟然渐渐有些麻木了。如果不是刚刚那个男士率先做出了举动,她可能也就视而不见了。</p>

于是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她竟然把碗筷推开,起身走到了一群人中间,把那个邋里邋遢的人拉着,往店外走去,看她有些不情愿,只好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带你找个吃饭的地方。”</p>

那人像是听懂了,拿手拨了下挡在眼前的头发,抬起头怔怔看着她,一瞬间瞳孔收缩,被抓着的身子一颤:“是你?”</p>

同样,程羽珂也被被吓了一跳,点点头:“嗯,是我。”</p>

直到两人走出了店门,老板都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但看着手里凭空多出来的两百块钱,还是露出了笑容,傻子的钱不赚白不赚,这年头还能遇到装好人的傻子!</p>

街上很热,程羽珂既然已经承诺了给她找个地方吃饭,只能带着她先上了车,七拐八拐往她常去的一家店驶去,那里的老板是个好心人,应该不会拒绝的。</p>

两人一路上没有一句交谈,可刚刚的那一眼已经足够了,程羽珂认出了她——当年那个巷子里的大姐姐。</p>

那天过后,两人偶尔还会在路上相遇,程羽珂穿着她那身脏兮兮的校服,女人依旧穿着暴露。</p>

或许是知道了她是干什么的,程羽珂对于她有种发自内心的抗拒,所以对方每次热情的打招呼都会被她无视。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些女人都是坏的、脏的,她绝对不能接触。</p>

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破旧不堪的小巷已经被拆除,开发商重新在上面的空地建了高楼大厦。连带着不同人的记忆,或好或坏都一并掩埋了。</p>

同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程羽珂心中其实是有愧疚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能感受到生活的不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不想光鲜亮丽的活着?</p>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结,那就是没有跟那个大姐姐好好道谢。因为她不但拯救了自己的清白,同样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拿出了那笔钱。可她呢?一直带着歧视的眼光看待她,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过。</p>

女人并没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她的心里还是有尊严的,刚刚那顿饭她明明给了钱,可那个老板娘却一口咬定她吃霸王餐,她想反驳,却被扇了一巴掌。势单力薄的她,根本没有半点机会。</p>

“谢谢你,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啊。”</p>

十多年过去,女人现在也不过四十岁的样子,虽说风貌犹存,可脸上的伤痕加重了她的沧桑感,眼底是六十岁老人才有的疲惫神色。</p>

“嗯。”程羽珂帮她把碗筷拆好,摆到她面前,“先吃饭吧,有什么我们一会儿再说。”</p>

女人点了点头,抓着筷子的手却不住颤抖,上面布满了道道鞭子的抽痕,上面刀疤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附在上面,触目惊心。</p>

出来已经很久了,程羽珂看她不拘束地吃起来,才想起来要打电话过去,告诉姜念衫她这边有点事,暂时还回不去。</p>

女人明显是饿极了,配着一大盘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足足吃了两碗米饭。程羽珂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她吃完了,喝了口水,这才开口:</p>

“发生了什么,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p>

从以前开始她就有所察觉,这个总是冲她笑的大姐姐身上总是有新添的伤痕。半夜从她家的房子里也总是能传出惨叫,可她不敢问,也不想问。</p>

当时有多冷漠,现在就有多愧疚。同样是可怜人,同样被生活死死扼住喉咙。她尚可微笑着宽慰自己向前看,可自己却对她充满了厌恶。</p>

可能这就是狼心狗肺吧。</p>

“和以前一样,家暴。”女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嘴角的淤青还没散,可也不觉得多痛了,“没什么,习惯了。”</p>

“因为钱吗?”</p>

当时小巷拆迁的时候,那片土地已经变得寸土寸金,虽然程羽珂无福享受这些好处,可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传闻:开发商不但给了他们原住户房子,还有不少拆迁款。</p>

如果那些钱都到了她男人手里,满足了欲望的人为什么又会对她大打出手呢?</p>

女人听到这儿,露出一抹苦笑:“有一部分原因吧。钱是有了,可他又拿着那些钱去赌/博,赔的血本无归。还有,男人总是有那些臭毛病,喝点酒就管不住自己,总是拿我撒气,真不知道我嫁人是为了什么。”</p>

“没想过离婚吗?”</p>

在她的印象中,城市居民离婚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近几年离婚率逐年攀高也是因为人们总会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吵架,有些人甚至在结婚第二天就闪离,颇有骗彩礼钱的意味。</p>

“离婚?呵,小家伙,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女人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能抽根烟吗?”</p>

“好。”程羽珂虽然很不愿意吸二手烟,但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容,就不忍心拒绝了。看到她哆哆嗦嗦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吸了又灭的烟,起身去了外面。</p>

女人以为她又嫌弃烟味跑了,就没太在意,不一会儿却看她又回来了,把一盒中华轻放在桌上,上面还摞着个打火机:“抽这个吧,不用客气。”</p>

“看来你真的好起来了,没白瞎我给你的那些钱。”</p>

“当年……谢谢你。”程羽珂心脏突突直跳,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可我还总对你那种态度,对不起。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一定……”</p>

“算了,没什么的。”女人似乎很享受高价烟草带来的快感,眯着眼睛,从烟雾里打量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外貌是变了不少,多半和穿着有关,可眼神一如当年那样,清澈透明。</p>

“习惯了,他现在打我的次数少了,估计是打不动了吧。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凑合着过吧,离了婚也没人要我,我除了干些那种事,实在没有谋生的手段。更何况现在国家抓的严,市里更不能那么干,我现在算失业啦。”</p>

女人摆摆手,揉着有些脏的衣服,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让你跟我这么一个脏人坐在一起吃饭很尴尬吧,好在没什么味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p>

“等等!”程羽珂一拍桌子站起来,把名片塞在她手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困难的话随时联系我。”</p>

这是她第一次盯着她的脸看,女人长相算不上绝美,但也是普普通通的班花,五官标致。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她的人生应该不至于过得如此惨淡,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她的处境。是人?还是社会?</p>

“出版公司总编……哎呀,真不错”女人笑了笑,接过名片小心收好,“我啊,从很久以前就有个作家梦,不过如果把我狗屎一般的人生写出来,大概也没人看吧?”</p>

“会的,文字是有温度的,只要你对它寄托了情感,它便会将这份感情扩大,成倍地反馈给人们,只要是用心创作的,读者就会感受到其中的力量。”</p>

女人看着她认真的申请,无奈地笑着去揉她的头,这次,没被躲开。女人显然是很意外,抬起头,眼眶竟渐渐蓄满了泪水:“谢谢你呀,小家伙。有机会的话,我想把我的故事写出来。”</p>

程羽珂也笑着,给了她一个鼓励似的拥抱,一点都不嫌弃她脏兮兮的衣服:“好,我等你联系。”</p>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不喜欢多愁善感,可心里那扇门一旦被开启,就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关上,免得被悲伤的情绪淹没。</p>

程羽珂独自在外面转悠了一个下午,却觉得路上的人都在莫名其妙朝她看,还露出颇为嫌弃的表情,让她搞不懂怎么了。</p>

直到进了病房,看到姜念衫微皱的眉头,才挠着泛黄的头发,歪歪头:“怎么了?”</p>

“你胸前为什么沾了那么大一片……菜叶?”姜念衫冲她招了招手,帮她拿下来,有点嫌弃地扔到垃圾桶,“还有,身上有点味道……”</p>

捡垃圾的小破孩儿。</p>

她现在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形象。</p>

“你干嘛去了?”难不成真的去了垃圾场义务劳动?她有这么好心吗?</p>

“我……”</p>

“不许撒谎。”</p>

“我又没打算撒谎,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啊……”程羽珂搬了小凳子坐在病床边,“中午的时候我遇到了以前巷子里的一个熟人,她过得挺不好,我就请她吃了顿饭,然后让她有事给我打电话。就是好久之前一个帮过我的姐姐,反正……又是家暴。”</p>

“不过你别多想啊,她年纪挺大了,我就是把她当长辈,跟她抱了下,估计那时候串味儿了。”</p>

“瞎跟别人抱,我——”姜念衫抬手装作要打人的样子,看着程羽珂一脸惊恐捂着脸向后仰,反而笑了起来。</p>

突然,她面色痛苦地把手抽了回来,捂着肚子腰不自觉往下弯,吓得程羽珂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你怎么了?没事吧?”</p>

“没,没什么,笑得肚子有点痛……”</p>

“活该。”程羽珂嘴上不饶人,坐回了凳子,看似不经意地发问,其实早就等不及展示她学了好久的厨艺了,“医生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吃饭了吗?”</p>

“明天可以吃一点流食,汤汤水水的都可以,怎么,你要做给我吃啊?”</p>

“那当然——咳。”程羽珂说到“那”字的时候声音就忍不住上扬,说到最后直接破音了,只好咳嗽一下缓解尴尬的氛围,“我特意去学了,拉着贺诗远一起,那家伙比我笨,没少挨训。”</p>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这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姜念衫的眼睛。</p>

“手给我看看。”</p>

“你要给我算命啊?”程羽珂不给,索性把手背到了身后。</p>

“不用算都知道,你长命百岁。”</p>

不看就不给看吧,越是畏畏缩缩越是心里有鬼,而且绝对是切菜的时候切到手了,不然怎么会贴那么大一个创可贴?</p>

晚上的时间很充足,两人几乎是各干各的,偶尔姜念衫下床上厕所,都得程羽珂扶着,就这么反反复复好几次,她也一点没有不耐烦。</p>

怕姜念衫闲得无聊,上午姚嘉就是来给她送书的,提了满满一大兜子,袋子都快撑破了,现在都整整齐齐摞在床头柜上,她想看的时候很轻松就能够到。</p>

姜念衫戴着黑色边框的眼睛,披散着头发坐在病床上,静静读着一本书,床头的阅读灯洒下暖黄色的灯光,整个人像极了西方文学中描述的圣女,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p>

“你看你的书,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姜念衫对她的目光一直很敏感,因为这家伙的视线太热烈,盯着她一呆就是十几分钟,跟入定了一样。</p>

“没看你,我看窗户外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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