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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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为他披上一件半旧的棉袍。</p>

“走吧。”</p>

沿河白家祖上是漕帮，靠着毛驴贩运官盐私盐。运过来的盐卸掉之后，他们一般会杀掉几头驴给弟兄们加菜，这样，等他们不做贩盐的买卖之后就开始在冉庄沿河的地方开饭铺，卖驴肉。</p>

郭大娘带人进来的时候发现赵毓这边早就等在一旁。</p>

赵毓本人，他闺女，还有昨天见到的那个俊的扎眼的年轻男人，今天倒是穿着朴素多了。只是，他坐在这里，让人感觉热气腾腾的驴肉锅也像是腊月上冻的冰棱子。</p>

郭大娘身后带进来两个女子。</p>

一共六个人，八仙桌坐好。</p>

郭大娘说这家姓洪，在沿街有铺面，开着饭铺，生药铺，还有胭脂水粉铺的买卖，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虽然冉庄本地就驻着大皇商崔家，大盘生意洪家他们抢不了，可是小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他们占了不少份额。</p>

赵毓特别热情，他主动给对方斟茶倒水，随后，面对其中一个女子问道，“不知道您平时都有什么消遣？”</p>

“也没有什么消遣。”</p>

搭话的女子模样好看，白净白净的脸，眉有些细，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垂着，像是有些害羞，虽然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十几岁的样子，可是赵毓也不年轻了，续弦本来也不想着找小姑娘。</p>

赵毓又问，“您属什么的？”</p>

“属兔。”</p>

“哦，比我小两岁。”赵毓眼睛转了转，“那您家里还有什么人？”</p>

那女子端起来赵毓给斟的茶水，“我们当家的，还有一个闺女。”</p>

“……”赵毓连忙笑着说，“妹妹，您要是还有相公就这么出来相亲，不太好吧。虽然我看您挺顺眼，也愿意，哦，那个啥，可是这个，……”</p>

那名女子把茶水放下，说，“我本来也不是来相亲的，我为了我姑娘来相看你的。”</p>

说完，她脸微微扭向一旁。</p>

那边坐着一个小姑娘，看着也就比赵格非大个一两岁，穿着青绿色的袄裙，外面还披着一件青绿色的小棉马甲，跟一根青萝卜一样。</p>

赵毓的缝隙眼，竟然好似从来一点没看着这里还有个大活人！</p>

他看了一眼那姑娘，发现这个姑娘虽然没有长开，但是模样不错，比她娘看着更白净一些，一直垂着眼睑，感觉眼神好像不太好，眼睛珠子有些淡。</p>

他侧眼看了看文湛，后者对他微微颔首。</p>

……</p>

回家的时候，赵格非啃着已经焖烂的兔肉还在感叹，——“相亲相到姑娘没相中，倒相中了丈母娘。亲爹，您拒绝女人的借口真是愈发的出神入化了。”</p>

‘六叔’很忙，不能在冉庄久住，一过十五，他就骑马回雍京了。</p>

原本想着这桩婚事就黄了，谁知道那位被赵毓相中的姑娘妈好像还真相中了赵毓。虽然做法不明显，可是过了正月之后，那位洪家的让丫鬟给赵格非送了几次吃食，还有一盒子胭脂水粉。</p>

过了三月三，日子一天好过一天。</p>

院子中的柳条抽了枝，不远处的桃树也显出了粉红色的花苞。</p>

那个洪夫人又让人给赵格非送来了一桶熬煮的甜汤。</p>

赵格非从门口接过来，双手端着，回身看见赵毓正端着一个永嘉紫砂壶满院子溜达，他看见这碗汤，直接从赵格非头上摘下来一根银簪子在汤桶中搅了搅，银簪子没有变色，他却说，“人这一辈子总是见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倒了吧。”</p>

他把簪子又给赵格非戴了回去，“闺女，一会儿出城骑马去？”</p>

“不去，要看书。”</p>

从正月听到赵毓用貌似纯正的古楚语读《楚辞》之后，赵格非看书看的愈加勤奋。</p>

她原来一直觉得自己亲爹是文盲，结果发现一个人其实很难真正了解另外一个人。即使是把她抚养（虽然有一多半的时间她住在外祖家）长大的亲爹，她也不是完全了解，这让她有些沮丧同时欣慰。——至少不是朝夕相对的亲爹，对方有些秘密还是可以容忍的，不然她会感觉自己更白痴。</p>

赵格非回屋之后，赵毓歪歪了脖子，拿着茶壶继续喝水。</p>

忽然，院外有声音。</p>

“您是罗大狮罗先生吧。我听姐夫提到过您，说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原本以为您应该已经是白发苍苍，没想到您如此年轻！”</p>

赵毓这个小破院子和另外一家人比邻而居。</p>

那家主人姓罗，名叫罗大狮，是位老先生，开馆授徒，他身上还带着功名。虽然罗老先生的院子小，可是人家可以正式的面南背北，而赵毓这等草民的屋子就得必须斜着，门口也是拐进来的。</p>

罗大狮喜欢大清早在院子门口打太极拳。</p>

他练了一圈，正冲着苍天吞吐云雾，高声嚎叫，以吸收天地精|气的时候，院外人嘶马叫，来了一队人马。</p>

一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少年下马，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问候。</p>

罗大狮虽然还是认不出眼前人，但是面对这样一张笑脸，说话又这样奉承的华服少年，实在是不把嘴角咧到耳朵边上都不成啊！</p>

“我是罗大狮，您是，……”</p>

“在下姓尹，名徵，是故赵夫人的亲弟。”</p>

罗大狮这才恍然大悟，“赵先生的内弟！失敬，失敬。”</p>

“罗先生，我姐夫在家吗？”</p>

“在，在！”罗大狮笑的好像蜂蜜豆腐脑一样，“尹公子，您跟着我，我为您带路。”</p>

罗大狮与尹徵一前一后走进来。</p>

赵毓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好像是上辈子失散的兄弟。</p>

罗老先生离开的时候，尹徵还很周到的送他到小院门边。这面一边说着罗先生慢走，那面一边让他不要出来送了，此时，这二人才依依惜别，活像演了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p>

尹家有两个小厮跟着尹桂宝儿走进来，此时垂首站立，手中平举着两个长木盒，一人一个。</p>

赵毓相当意外，“桂宝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岳母大人不是死也不让你出云中的吗？”</p>

“紧要事，不止一件。”尹徵凑到赵毓耳朵边上，“姐夫，这些事我只能跟你说，跟你一个人说。”</p>

“成。”</p>

赵毓揪着尹徵的袖子回屋，一到门口，陡然站住。</p>

不成！</p>

屋子，里面，有人。</p>

“姐夫！你要停也说一下，走得这么急，停的这么急，撞到我鼻子了！”</p>

赵毓低声哄着他，“你先到那边的屋子等我一下。”</p>

尹桂宝儿，“神神秘秘的，为什么你屋不能进？姐夫，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屋子里面有娇娘？我明白，我姐走了这么多年，你早该续弦了，这么多年你还单着就是因为花骨朵。姐夫，你要是怕娶了后妈对花骨朵不好，把闺女送到尹家，有我娘在，有我奶奶在，没人敢欺负咱的花骨朵！”</p>

吱呀，一声。</p>

赵毓房屋的门从里面被推开。</p>

文湛就站在门边，没有向外迈腿。</p>

大清早阳光泛着青，青白耀目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皇帝那一对如同鸦翅一般的眉格外的黑。</p>

“男，……，男人？”尹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毓，“姐夫，这个，……，难不成，你要给花骨朵娶个后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