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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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p>

这个世上，识时务的人是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p>

赵毓吃完了米饭，把碗底冲着萧则，“小子，你觉得我这碗米饭值多少钱？”</p>

萧则，“呃，……，好像是一个大子儿随便吃。”</p>

赵毓，“我能把它卖到十两黄金，你信吗？”</p>

萧则摇头，“不信。”</p>

“好。”赵毓起身，“我带你去看看。”</p>

萧则跟着赵毓向外走，有人为他们去牵马，赵毓将披风裹在身上，忽然回头低低的说了一句，“今天你看到人，看到的事情，最好忘掉。”</p>

夜风诈起。</p>

气死风灯在赵毓头顶上飘来荡去。</p>

萧则却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出奇的红，像，……，有人用银针刺破了他的皮肤，一粒血珠子渗了出来。</p>

萧则知道赵毓说的是谁，……</p>

他们在绮镇比过剑术。</p>

他可以声音清淡却理所应当的差遣定国公。</p>

他骑马离开，众人需要跪地。</p>

他是，……</p>

宛平很小，只是再小，它的建制还算完整。这里有一个小院，青砖青瓦，外面挑着一串灯笼。</p>

赵毓在门外勒住缰绳，早有小厮过来，为他牵马坠蹬。</p>

“七姐方便见客吗？”</p>

“要是别人来，我们七奶奶肯定不见。”那小厮也吩咐人伺候萧则下马，他这边对赵毓说，“赵老爷您是贵客，七奶奶是一定会见的。”</p>

说完，小厮让在门边，为赵毓和萧则推开门，“赵老爷，这位官爷，里面请。”</p>

萧则此时并没有穿官服，只是眼前这人眼光实在毒辣，一眼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p>

小院里面只有一段回廊，萧则跟在赵毓身后，赵毓不让小厮送他们进门，只是接了一个灯笼自己提着。他们顺着这个回廊向里，前面是一小片草地，站满了人，大多却是七、八岁的女孩子。</p>

正房坐北朝南，前面是一把太师椅，一个消瘦的妇人端坐其中。她的左右全是明亮的牛油大蜡，照的脸上的茉莉粉几乎有一种肤若凝脂的触觉。妇女的身边是几个婆子，依次领着这些女孩子到她面前，让她仔细相看。——活像在菜场看鸡鸭，又或者是市集上相牛马。</p>

“这个，……，可能有用，留下。”</p>

“这个，……，卖到西边的庄子做粗使下人。”</p>

“这个，……，直接给老六的暗门子，不算是好苗子，估计也挣不到什么大钱。”</p>

赵毓拎着灯笼走过去，“七姐。”</p>

“赵老爷。” 妇人看到赵毓，“您这是贵人踏贱地。”</p>

赵毓笑着摇头，“七姐说哪里话来，都是江湖上讨口饭吃的人，你我分什么贵贱。”</p>

妇人，“赵老爷不是看不上我这种人牙子的生意吗？”</p>

赵毓，“平时去七姐在雍京的书寓，您很好客，不是这样咄咄逼人。”</p>

“书寓那是我们做生意的地方，您来就是客，自然是好酒好茶水，姑娘们好好伺候着。现在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p>

朱七姐站起来，让婆子把眼前这些如同待宰的鹌鹑的女孩子们带开。</p>

不想，一个小姑娘忽然扑倒赵毓面前，叫了一声，“哥哥。”</p>

赵毓仔细一看，——是你！夏天他同文湛去绮镇，路上下大雨，他们借宿了一家民宅。那家里有一个小姑娘，她帮赵毓拿了一个鸡蛋敷嘴角的伤口，赵毓还把文湛帮他猎的兔子送给她。</p>

可是，他拉不住她。</p>

那个小姑娘让婆子连拖带拽的给拎走了。</p>

哭声一路。</p>

逐渐，这里也安静了下去。</p>

有人给朱七姐端过来一碗茶水，她慢慢喝着，也不着急。</p>

赵毓则说，“这次来，麻烦七姐一件事。几日前在雍京和直隶交界的地方发生一件大事，涉及到十三行。七姐您交游广阔，耳目灵通，能不能给我指条道？”</p>

朱七姐忽然问，“这个小伙子是谁？”</p>

赵毓，“我们萧老大的儿子。”</p>

朱七姐，“他是官面上的人？”</p>

赵毓，“对。”</p>

朱七姐，“你怎么不问问他？”</p>

赵毓，“官面上的消息传的慢，怎么比的上七姐这里？再说我手没那么长，官面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七姐如果有什么消息，我有重谢。”</p>

“这件事，……”朱七姐摇头，“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p>

赵毓听了，微微点头，“好，多谢七姐。”</p>

朱七姐，“赵老爷，您知道什么了，我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p>

赵毓，“这个世上您不知道、或者说您不敢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多。我大概知道该从哪里查了。多谢。”</p>

朱七姐也笑，“这个不是人情，赵老爷也不必还。还有，方才那个女孩子，你要是想要，一并带走。”</p>

赵毓，“多谢，那个姑娘，我给您十两黄金。”</p>

萧则一听，暗自意外。</p>

朱七姐却说，“用不了这么多，我买她不过花了一两银子。”</p>

赵毓，“那姑娘是个好苗子，如果送到姑苏好好调|教，以后定然是与屠明珠地位相仿的倌人。我因为自己的一点渊源挡了七姐的财路，一定要赔一赔的。”</p>

“随您心意。”朱七姐也不过分推辞。</p>

“好，等我回雍京，就遣人送黄金到七姐府上。”</p>

赵毓把那个小姑娘带回客栈，让店家打了水给她洗了洗脸，然后萧则从后厨给她端了一碗饭，上面还堆了两块蒸肉。那个小姑娘拿过来，又看了看赵毓和萧则，随后拿过来米饭和勺子开始狼吞虎咽。赵毓给她倒了热水，让她吃饱了再喝口水，别噎着。</p>

他没问，可是萧则却禁不住好奇，“这是怎么回事？”</p>

“还能怎么回事。”那小姑娘没说什么，赵毓开口，“你是被人拐出来的，还是你家人把你卖了？”</p>

小姑娘声音细细的，“家里。”</p>

赵毓点头，“今年夏天我去过你家那边，庄稼长的不错，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应该不至于卖儿卖女。”</p>

“庄稼是收了很多，却特别贱。”小姑娘，“秋天又征税，往年缴一半谷子，我们家能留一半，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半谷子不够了，要再加五成。我娘又怀上了，家里口粮不够。我爹听说他们买人给现银，就把我，……”</p>

赵毓，“你们家的田地呢？那个抵给大户比卖人还是值钱的。”</p>

小姑娘，“爹说，那是留给弟弟的祖产。”</p>

赵毓，“你娘同意？”</p>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后低头，没回答。</p>

赵毓，“我记得你弟弟，虎头虎脑的。反正你娘也怀了，你爹还是心慈手软，不如把你们姐俩一下子都卖了，既可以换现银，家里还能省口粮。”</p>

闻言，萧则看了赵毓一眼。</p>

赵毓，“你看我做什么？对你来说，一两白银，十两，一百两，一千两，甚至一万两，你爹都能给你、都不算什么，对人家不是。平时一年到头的辛劳本来剩不下什么，一年算一年的口粮，万一有个天灾人祸什么的，不是抵押田地就是卖人，现在银价一涨，家无余粮，不想抵押田地还能怎么办？”</p>

“弟弟不能卖！”小姑娘流着泪，呜咽着说，“奶奶说，弟弟要留着做种！”</p>

至亲骨肉也要分个三六九等。</p>

田地是祖产，留着传世，不能动。</p>

奶奶留着奉养尽孝道；亲爹是壮劳力，是主心骨；弟弟留着做种；亲娘用来下崽儿。</p>

算来算去，只有这小姑娘长大了换彩礼还有点儿用处，可惜时间太久，等不了。</p>

“行了，你别怪他们，走投无路而已，不是不稀罕你了。”</p>

赵毓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p>

“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