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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毓，“您老今年快九十了吧，……”</p>

梅恒臣，“我今年七十一。”</p>

赵毓，“……”</p>

赵毓点点头。</p>

赵毓，“……”</p>

半晌，他点点头，算是认命，“行吧，就算您老年轻，可也七十了，也是古稀之年。您安静读书，悠哉度日，多好。怎么就跑出来掺和我的事儿？”</p>

梅恒臣，“因为殿下，可以给梅家一个确定的未来。”</p>

“我自己还有今天没明日的，何德何能给您画这么一个大饼？” 赵毓，“再说，从刚才到现在大公子一直沉默，我就没有听过他说一句话。太傅，您问过他的意愿吗？大公子是您梅家的孩子，我大郑以孝治天下，您说的话，他无论愿意不愿意都要听，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您让他出妻，让他求娶我女儿，这些事情，您问过他的意思吗？他愿意吗？”</p>

“他姓梅。” 梅恒臣，“他的一切都是梅氏给的，所以，对于他来说，家族的利益必须排在首位。”</p>

赵毓借口吃完晌午饭还需要去到处去淘换银子，于是，就强行把老太傅送客了。</p>

婚事自然也没定下来。</p>

赵格非和罗小草正在后院跟着赵大妈种花，见赵毓送客了，这才过来，“亲爹，您说的，就是这家人？”</p>

“哎，……” 赵毓，“这位大公子看上去其实挺好的，却碰到这么一个爷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梅怀瑾要是不姓梅，绝对不是如今这么一个局面。”</p>

赵格非，“那个年轻的后生长的不错。”</p>

赵毓，“……长得？”</p>

这些几辈子都是清流豪族的人，不都长这个样子吗？因为几代相互联姻，日子过的也清贵，最后都是一个模样的，——斯文、清秀，看着也清爽，不会歪瓜裂枣。</p>

赵格非，“不如六叔。”</p>

“……”</p>

赵毓咳嗽一声，“其实，你六叔那个样子也不好。”</p>

赵格非看着他。</p>

“他长的太扎眼。”赵毓心安理得的说，“这放在民间就是一妖孽。”</p>

赵格非，“……”</p>

上午，赵大妈做的炸酱面，他们爷俩吃完，赵毓带着赵格非在雍京城溜达了溜达，还真存着心思看看是否能淘换一些银子，结果看到的是一片萧条景象。</p>

白银稀缺，小户人家卖儿女，中户人家抵田产，甚至一些大户，想要淘换一些现银也需要低价抵押自己手中的好东西，翡翠珠宝都是小意思，土地田产才是大头儿。</p>

赵格非问他，“亲爹，雍京城现在这种情景，我看着有些像西北肃州之西。”</p>

——像。</p>

那里也是银贵人贱，各家有儿有女却没有银子，想要卖儿鬻女都没人要。真到了没饭吃的时候，一只鹅能换俩孩子。</p>

刚开始，徽商晋商这些钱庄票号，谁也没有想到十三行敢走这么一步，绝地一搏，断肢求生。</p>

赵毓从心底由衷的来了一句，“永嘉章春秋是个人物。”</p>

赵格非，“为什么？”</p>

赵毓，“这个白银江湖与武者江湖不同，并不是胜利者生存，而是，活下来的才是胜者。从这种方面看，十三行就是胜利者，即使他身后尸山血海，一地狼藉。”</p>

“十三行的招牌毁了是毁了，他们只要装孙子忍过这几年，也许十年，不出十五年，江湖上这些对手就会像抽走大河之水剩下的虾兵蟹将，干瘪的干瘪，死的死，被卖菜场的卖菜场。</p>

等他们十三行缓过来，重回江湖，那就犹如滔滔江山，直冲河道，一切残骸都掩盖在泥沙之下，头把交椅还是他们。”</p>

赵格非，“这期间死去的人呢？”</p>

——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多少帝王将相都掩埋在故纸堆中，何况是普通人？</p>

淤泥中的鱼虾，巨浪中的浮叶，高山崩塌之旁的蚂蚁，值得人们去在意吗？</p>

半晌，赵毓才说，“太|祖皇帝的名讳是啥？”</p>

赵格非，“宫涅。”</p>

赵毓，“太宗呢？”</p>

赵格非，“椋祚。”</p>

赵毓，“誉宗？”</p>

赵格非，“……”</p>

赵毓，“神宗？”</p>

赵格非，“……”</p>

赵毓，“先帝世宗？”</p>

赵格非，“鸾，……”</p>

赵毓，“鸾宣。”</p>

其实就是这两个字，很简单的字。帝王登基之后名字需要百姓避讳，宪宗之后，大郑历代帝王秉承自己的名字写的麻烦就好，不要再劳动百姓避讳了，就把自己的名字写的不太像人名。</p>

先帝就是。</p>

他登基之后就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了火字旁一个鸾，上面加了淼字，随后三点水一个宣，然后这个宣的下面再写一个木。</p>

今上也是。</p>

文湛。</p>

原本清清爽爽的两个字，也要左右前后上下加一些偏旁部首，以后写在青史，写在太庙上，不像一个曾经的活人。</p>

赵毓，“你看，除了那些有大功业的皇帝们，即使是我朝列祖列宗的名讳，也不是人人、各个都能说出来，更何况是这些人。没事儿的时候学着圣人来几句心怀天下的煽情语句，真到了有事儿的时候，谁记得他们？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p>

他们绕着雍京转了一圈，赵毓见划拉不到银子，就带着赵格非回宫了。</p>

黄枞菖在，赵毓同他打叶子牌。这是华夏瑰宝，赵毓脑子乱的时候就喜欢玩这个。黄秉笔原本也是个中好手，就是真玩起来，还耍不过赵毓。</p>

谁输，谁的脸上贴宣纸条。</p>

黄昏刚至，黄枞菖的脸上贴了几张长条，看上去好像白无常。</p>

他正凄风苦雨，皇帝来了。</p>

赵毓手中还拿着牌，嘴唇上就压下来一个亲吻。文湛的鼻梁高，很挺，亲的时候需要微微侧一下，赵毓圆睁着眼睛，就看着文湛的容颜——妖孽，果然是妖孽。</p>

忽然身子一轻。</p>

他连忙双手攀着文湛的肩膀，接下来就感觉腰身被弯折。</p>

文湛抱着他，还能伸手从他身后的抱枕下摸出来装着雪莲软膏的红玛瑙小盒子，打开，一阵子清香飘逸了出来。</p>

“这青天白日的，你这么猴急做什么？呃，……”</p>

还有点疼。……</p>

“晚上到床榻上再弄，还能敞快些，……，呃，……不对！”</p>

赵毓忽然想起来黄枞菖还在，他费力的越过文湛的肩膀向外看，——众人早已经退出内殿。</p>

哎，……</p>

“你这几天睡的不好，让你发发汗，一会儿让黄枞菖伺候你好好泡泡澡，晚上能睡的踏实一些。”</p>

文湛辛苦耕耘的时候，说话还挺利索。就是，……，额头上的青脉不那么狰狞就好了。不舒展也有不舒展的好处，拥抱更紧，也更亲密无间。赵毓抱着他，用力够到他的耳后，轻轻舔了一下，——皇帝额头上的青筋显得更狰狞了。</p>

说是“发发汗”，真到偃旗息鼓的时候，已经发过四、五通汗了。</p>

大木椅是正经的海南黄花梨，在吊罗山长了四百多年，砍下，运到雍京做成端正的太师椅，也有三、四百年了。上面铺着猩红色缂丝做的软垫，里面填充着软驼绒和丝。</p>

赵毓全身都软了，面对面坐在文湛腰间，他伸手搂抱着他。他衣袍都在身上，敞开，肩头上布满了被亲吻啃噬出来青青淡淡的痕迹。</p>

“今天，……，杀了几个人。开银禁的事，应该可以缓一缓了。”</p>

赵毓不说话，低头，将面颊抵在文湛的肩窝上。</p>

文湛的手指沿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轻抚着，微微的汗，滑腻细致的皮肤，就像是精心温养的珍珠。</p>

“承怡，谢家的嫡次女是怎么回事？”</p>

“……”</p>

好久，文湛以为他不会回答。</p>

赵毓轻轻的说，“不知道。……，没兴趣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