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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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归来的时候, 感到裴湘正在揪他的尾巴，还不时地捏他的爪爪，他觉得如果再不醒过来的话, 这丫头肯定要把他抱起摇晃了, 连忙睁开一双碧色的狐狸眼。</p>

“阿白, 你醒啦。”</p>

裴湘趴在枕头上和小白狐对视, 发现对方的眼神非常清明后，立刻理直气壮地说道：</p>

“我之前就觉得你根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闭着眼睛偷懒而已。看, 我猜对了吧，所以哟, 我可不是扰狐清梦的烦人精。我就是忽然做了一个噩梦, 想和阿白聊聊而已, 反正这大半夜的，咱们闲着也是闲着。”</p>

小白狐无奈地甩了一下尾巴，把头一扭，继续懒洋洋地眯着双眼, 看上去似睡非睡的。但是裴湘知道, 这个小动作就意味着阿白已经醒了，并且，他在耐心听她说话。</p>

“我刚刚梦到一个自称是警幻仙姑的大美人。她人长得美，脾气却不太友善，非得说我经历了什么凡间的风月孽缘, 又破坏了她的策划安排，要抓我的魂魄去离恨天太虚幻境里做白工。我拒绝她之后，那个警幻仙姑竟然还想强制拘禁我，简直就是不讲道理。”</p>

小白狐低低叫了一声, 似乎是在应和裴湘的话。</p>

“诶，阿白，你们狐狸界听说过那个警幻仙姑的名头吗？”</p>

小白狐抖了抖耳朵，眼神轻蔑。</p>

裴湘立刻了然：“哦，你们知道她，而且不喜欢她。这么说，狐族是不怕那个警幻仙姑了？”</p>

小白狐的叫声高了一些，裴湘马上揉了揉他的脑袋：</p>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们狐族忒厉害的，根本不把那个警幻仙姑放在眼中。”</p>

裴湘一边安抚小白狐，一边和他感叹：</p>

“刚刚在梦里的时候，你送给我的狐狸毛也跟着进入梦境了。</p>

我还想着，若是那个女人非得把我带走，大白狐前辈肯定要现身的。到时候双方对峙，会不会让狐族因此得罪了警幻？</p>

毕竟她还有个仙姑的名头，据说还司掌人间风情月债，负责散布相思凄苦。这说法听起来挺正式的，不像是旁门外道。”</p>

小白狐抖了抖耳朵，在裴湘的注视下慢慢转了个身，把后脑勺和尾巴留给她，好似在表示，懒得和看轻我狐族的小丫头交流。</p>

裴湘抿嘴一乐，趁机rua了rua小白狐后脖子上的毛毛，觉得这手感似乎又好上不少。</p>

“好吧，既然大白狐前辈不认为警幻之流是威胁，那我就更加放心了。</p>

在梦里，我试探过那位仙姑，发现她似乎只能通过幻境等间接手段影响人心，并不能强行掳掠人类的魂魄。而且，从我提议去找紫阳道长询问黛玉的改命之事开始，就没见她出现阻止，反而等到事情几乎要尘埃落定了，她才出现在我的梦中。</p>

她姗姗来迟，却没有提怎么挽救弥补自己之前的布局安排，而是直接要我做出补偿。这样看来，那警幻是不能轻易涉足凡间或者直接插手人类的选择的，对不对？”</p>

小白狐似乎受不了裴湘一个劲儿地摩挲他的后背和脖子，又挪动了几下，转身正面对着裴湘。</p>

裴湘也不用小白狐回答，继续自言自语般地分析：</p>

“她没有及时出手阻止，我想到两个原因。</p>

一是她的力量受到某种限制，不能及时发现人间的种种变动，嗯，或者说即便发现了，也不能立刻干预插手，只能通过一些潜移默化的手段达成目的。</p>

这第二么，就是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那位端王确实是真龙命格，林家和他搭上关系后，警幻就不敢继续插手了，所以才气急败坏地抓我去‘抵债’。”</p>

小白狐在裴湘说出端王是真龙命格这句话的时候，晃了晃尾巴，这个小动作让裴湘心中一定。</p>

“阿白，你是肯定我的猜测了？嘿，我就说嘛，那警幻不去找紫阳道长交涉谈判，不通过梦境劝说林家夫妇，反而来找我的麻烦，这绝对是欺软怕硬。她觉得我一个小小的舞娘好欺负呢，哼！”</p>

小白狐淡淡地瞥了一眼裴湘，心想这丫头可不好欺负。警幻身上的那股腥臭味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他之前选择用狐火灼烧警幻，就是想把那味道烧干净了。否则的话，他怎么愿意和臭烘烘的警幻说那么多话，那不是为难他的鼻子吗？</p>

此时，裴湘开始思考另外的一些事情。</p>

“阿白，你为什么忽然冲出来救端王？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他的命格？救了他就有好处？不不，若是如此的话，那端王身边就得特别热闹，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早就会发现这里面的端倪了。”</p>

小白狐眯着眼睛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裴湘就不再多问，而是继续更换话题：</p>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阿白，为什么从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特别符合我的审美？</p>

这真的挺奇怪的，你看，我今天在梦里遇见的那位警幻仙姑，暂且不提她人品如何，只说她的相貌，确实是人类中的顶尖儿了。</p>

可是，我看到她时，只觉得就那么回事儿吧，反而觉得你这个毛团子是最漂亮的，这是不是很不正常？</p>

哦，当然了，我不是说你不好看。而是，嗯，你想想啊，我是人类呀，当然应该最欣赏人类的外表，可是现在，我却觉得狐狸才符合我的审美……”</p>

裴湘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当中，她仔细回忆警幻仙姑今天的态度，似乎……和她早就认识？</p>

——还说什么已经参透了。</p>

按理说，她和端王并没有什么特殊暧昧的发展，有什么可参透的？说得好像她曾经被负心薄幸之人伤害过似的。</p>

“被伤害过？觉得毛绒绒比人类好看？小舞娘的记忆缺失和莫名其妙的死亡……”</p>

裴湘喃喃自语，双目出神，她觉得有一条线马上就要连起来了，她似乎已经找到了拨开迷雾的方法。</p>

就在裴湘苦思冥想的时候，小白狐忽然叫唤了一声，非常“恰巧”地打断了裴湘的思绪。</p>

裴湘愣了愣，低头看向站起来的阿白，硬是从这只小狐狸的脸上看出了不赞同。</p>

“阿白……你不希望我继续探索这个问题？”</p>

小白狐歪了歪头，主动把尾巴送到裴湘的手中。</p>

感觉到掌心毛绒绒的触感，裴湘哭笑不得：“你这是宁可让我rua你的尾巴，也不愿意我过多探究？”</p>

得到小白狐的默认后，裴湘一把抱起阿白在床上翻了个滚儿，同时不再继续深思。</p>

但是，有些想法一旦在脑海里留下了痕迹，就是抹除不了的。特别像裴湘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即便她不特意去想，一些念头也会自己慢慢浮现出来的。</p>

“好吧，那咱们继续研究那个警幻。假设，她确实无法直接出手对付我这样的一个凡人女子，那么，她会不会派遣其他人到人间对付我？比如，类似像癞头和尚那样有些神奇道法的方外之人？”</p>

裴湘想到红楼梦中那几乎无处不在的一僧一道，面色渐渐严肃。</p>

在梦境当中，她已经彻底得罪了警幻，以对方表现出的性格，不可能不展开报复的，即便她不能亲临人间，也该派人来收拾她的。</p>

——我得在她动手之前，提前做些准备。</p>

——也不能总是依靠大白狐前辈的狐狸毛。</p>

——也许，在我自身强大起来之前，我还得继续借势……</p>

七日后，端王秘密出现在林府当中。</p>

在书房内，端王和林如海深谈了一个时辰左右。对于谈话结果，双方都比较满意。</p>

林如海觉得端王英明谨慎，运筹帷幄，有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而端王则觉得这位林大人清明正直又不失圆融，懂得如何在官场生存又不会彻底地随波逐流，是一位难得的能臣。</p>

未来的君臣二人相谈甚欢，说到端王此次下江南的缘由时，端王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p>

“林大人，不瞒你说，我虽然查明了江南盐务出纰漏的前因后果，也如实写好了奏折。但返回皇都之后，皇上那里不一定会惩罚罪魁祸首，说不得，他老人家会推出几个替罪羊，借此替我两位皇兄隐瞒过失。”</p>

林如海眉头紧皱：“若不严厉惩治幕后操纵之人，王爷此次南下，岂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场？圣人这些年的手段仁慈了许多，但仍然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他老人家不会看不出江南一带隐约的乱象的。”</p>

端王叹气：“林大人这些年一直少在皇都，不知父皇他老人家对我那两位皇兄的纵容，以及对一些老臣的优容。近些年，江南一带风调雨顺又无战事兵祸，但此地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少，难道父皇不知其中猫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p>

涉及当今陛下和皇子之间的关系，林如海不便多言，明钊也不为难他，只是叮嘱林如海：</p>

“我的奏折一上，父皇虽然不会大动干戈，但也不会真的放任江南盐务继续混乱不堪，被各方势力中饱私囊。他必然要点兵遣将治理一番的。</p>

然而，这个人选并不好选，既要能办实事，能得他老人家信任，还要和勋贵旧臣有着比较融洽的关系，这样的人，做起事来才不至于束手束脚，也不至于太过绝情。”</p>

林如海立刻闻歌知雅意，他惊讶地看着端王：“王爷的意思是，陛下十之八、九会派臣来接手这个乱局？”</p>

端王颔首，微微点头：“明年，淮扬地方的巡盐御史也该告老还乡了，朝堂诸公必然会盯着这个位置，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p>

到时候，各方势力经过周旋妥协，林大人最后被钦点的机会非常大。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圣心，圣心若在林大人处，林大人就能当成这淮扬的盐政老爷。”</p>

听闻端王的话，林如海并没有表现出喜悦兴奋之情，反而沉吟不语，静静琢磨着自己即将面临的复杂局面。</p>

见此，端王对林如海此人的印象更加不错。他心想，这次来江南也不算白跑一趟，不仅摸清了老大老二在这边布置的部分势力，还发现了林如海这个能臣。</p>

——我之前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太好，林大人的出身和姻亲都和那些庸碌骄横的勋贵老臣一派脱不开干系，我还当他也是那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之辈，没想到，却是我先入为主了。</p>

政务的讨论渐渐接近尾声，裴湘这个名字终于被端王提起。</p>

“林大人，裴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好，本王前些日子实在是抽不开身，无奈之下，只得把她托付给贵府，想来是叨扰林大人和林夫人了。”</p>

林如海连忙摇头:“王爷太过客气了，林家有幸招待裴姑娘，是林家的福分，也多亏王爷信任林某和拙荆，让裴姑娘暂居林府。</p>

臣夫妇二人经过裴姑娘的提醒，才解了一桩烦扰，说起来，裴姑娘是林家的贵人和福星。”</p>

明钊挑眉，他听得出林如海是在真心感谢裴湘，不是在刻意阿谀奉承他，忍不住目露疑惑：</p>

“裴姑娘竟然还帮林家解了烦扰？如海可否详细说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