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第四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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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闭上双眼, 意识渐渐陷入安详静谧的黑暗当中。</p>

在她刚刚晋升为半神的时候，法则意识就告诉她，即便成为了半神, 也总有消逝的那一天。而半神之上的存在，其实就是这个世界中的部分法则，在获得了某种永恒生命的同时，也会和这个世界彻底融合在一起。</p>

所以, 外来的灵魂必然会在某个时间节点离开, 而属于这个世界的艾斯法尔却可以继续走下去，寻找突破半神的契机, 进而获得更高等级的力量。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但艾斯法尔和裴湘分离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p>

“艾米？”</p>

海族之主没有听到属于妻子的甜蜜又温柔的声音。</p>

垂下眼帘, 艾斯法尔握着裴湘的手, 静静地陪伴她。直到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 艾斯法尔仍然保持着握手的姿势。</p>

一点独属于异界灵魂的光晕从正在消散的身体里浮现出来，常人不可见，但艾斯法尔深邃幽暗的眼神却忽然变得滚烫热烈起来。</p>

灵魂状态的裴湘望着这样的艾斯法尔，忽然若有所感。</p>

她回忆起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 她第一次进入海皇宫，在那些高大的紫红深红浅红的珊瑚丛前, 因为听到未婚夫的一些话而忽然感到空落酸涩, 却怎么也无法辨别出那一丝莫名情绪到底从何而来。</p>

如今，裴湘读懂了艾斯法尔的眼神，也终于清晰地意识到, 原来在那么久远的过去，艾斯法尔其实就已经预定了自己的命运终章。</p>

——你说，你追求力量和长久的生命是为了不受束缚，是为了避免无能为力和勉强妥协。如果不能遵循本心而活，纵然得到力量和长生也不会痛快。</p>

——所以……</p>

“艾斯法尔，你真的决定了吗？”裴湘无声询问，与此同时，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她离开这个世界。</p>

艾斯法尔听不见裴湘的声音，却含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而缓慢地说道：“再等等我，艾米。”</p>

话音落下，黑发半神便用强悍而霸道的本源魔力凝聚出了一朵纯黑色的玫瑰，玫瑰徐徐飞起，舒展花瓣，轻柔而坚定地围困住裴湘的灵魂，不让她飘离魔法大陆所在的世界。</p>

“再等等我，艾米。我承诺过，只要我在，我们就永远在一起的。”</p>

裴湘依旧可以感觉到世界之外那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她的灵魂，但因为艾斯法尔的执着坚持，她得以在这个世界继续停留下来。</p>

裴湘的灵魂落在花蕊中，被层层黑色花瓣呵护着，禁锢着，随着艾斯法尔再次进入她已然十分熟悉的神座领域。</p>

那里，原本属于裴湘的神座已经消失，而属于艾斯法尔的黑色神座之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那是艾斯法尔强行留下裴湘灵魂的代价。</p>

“艾斯法尔，出什么事了？”有几位半神惊疑不定地望着海族之主。</p>

艾斯法尔没有理会身边的各种声音，他此时只想完成一件事。</p>

小心翼翼地托着那代表裴湘灵魂的光晕，艾斯法尔一步一步迈向自己的神座，转身坐定。</p>

“艾斯法尔，你疯了？”</p>

“快停下，你在做什么？”</p>

“你这样做，会彻底毁了神座领域的，自己也会彻底消失的……”</p>

“艾斯法尔，快停下！”</p>

“难道万年前的那个预言是真的？艾斯法尔会毁了神座领域……”</p>

“别想了，快离开，我们不能跟着神座领域一起毁灭！”</p>

“我们去通知其他半神……”</p>

几名半神试图阻止艾斯法尔掠夺并摧毁神座领域的根基，可是，面对坐在黑色神座之上决然启动禁咒的艾斯法尔，他们根本无能为力。</p>

狂暴浩瀚的魔力海洋中央，艾斯法尔闭目感受着自身力量的飞速流失和禁咒效果的逐渐显现，眉目间渐渐浮现出一抹肆意。</p>

“艾米，这是我送你的礼物。”</p>

百年前的一个午后，在裴湘应邀去参加精灵族举办的一场艺术交流会的时候，艾斯法尔的私下研究也到了最关键的步骤。</p>

那时，他其实是有两个选择的，一个是创造出一个能让裴湘的灵魂永远记住他、记住他们在魔法世界点点滴滴所有经历的强大魔咒；另一个，是让裴湘可以携带走全部的能力，并不再受穿越规则限制的禁忌魔法。</p>

当然，凡是被称之为禁忌的，自然是有代价的，其中之一就是裴湘会彻底忘却施咒之人。</p>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神领域的本源力量被掠夺了大半，属于半神们的神座都摇摇欲坠，而艾斯法尔的身体则开始渐渐变得透明，之后又随着坍塌的领域结界化作尘埃粉末。</p>

最后，属于艾斯法尔的本源核心也被禁咒抽取出来，直接和那道无形约束裴湘灵魂的穿越力量相对抗。</p>

“艾斯法尔……”</p>

感受到那股艾斯法尔本源意识和力量带来的温暖，裴湘轻声喟叹。她无法拒绝艾斯法尔的馈赠，但却绝对不会让他独自承担这一切。</p>

“既然是送给我的礼物，当然要按照我的喜爱来。”</p>

在最后关头，裴湘用灵魂中的剑意和万年来积累的本源魔力护住了自己与艾斯法尔的所有记忆，又把艾斯法尔的本源力量彻底接纳进了自己的灵魂剑意中。</p>

同时，她撤去灵魂中的所有本能防御，完全化作最凌厉最狠戾的攻击力量，代替艾斯法尔的本源力量和那些制约规则争斗……</p>

黑色的玫瑰花瓣凋零消失，裴湘的灵魂重获“自由”。</p>

顺着那股呼唤她的力量，裴湘告别了魔法大陆。穿过这个世界的空间壁垒，她再次出现在了那个促使她穿越的神秘空间。</p>

魔法大陆上数万年的修炼，让裴湘对力量的感知与理解有了极大的提升，灵魂也越加的凝实璀璨，她进入了一个新境界。</p>

见到这样的裴湘，银色光点似乎有些激动，飞快地闪烁了几下后，它劝说裴湘放弃情感记忆、选择保留所有经验能力的说辞，变得更加铿锵有力起来。</p>

但裴湘不为所动，依旧坚持之前的选项，她要把自己一生中的情感和记忆凝聚成珍贵的记忆晶石，妥善地藏在自己的灵魂当中。</p>

“多可惜呀，你在魔法大陆上获得了那么多的知识，积累了那么多的经验，增长了那么多的见识，对力量的体悟认知也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如果你坚持自己保管记忆晶石的话，就只能选择一项技能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裴湘，遇见一次这样等级的世界并不容易，你再仔细……”</p>

“我坚持自己的选择。”裴湘淡声道。</p>

听到裴湘的回答，银色光点忽然变得更加明亮刺眼，传递出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冰冷。</p>

“裴湘，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事实，就是如果你一直只保留一项能力的话，我们对你的评价就会一再降低。那么，你之后穿越的世界也会越来越普通，几乎再也没有机会遇到超凡世界。”</p>

裴湘微微扬眉，眼波平静，看似毫无触动。</p>

银色光点立刻提高了音调继续说道：</p>

“难道你以为我们会让你这样无休止地穿越下去吗？让你付出很少的代价却拥有近乎永生的待遇？你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p>

“裴湘，你穿越的普通低等世界越多，我们对你灵魂的保护就越少，到后面会接近于无。彼时，你每次穿越一个新世界的空间壁垒，每次进入一具刚刚死亡的躯体，都需要你自己的灵魂提供能量。而普通的低等世界排斥超凡力量，根本不会让你的灵魂得到新的补充。呵，几次之后，你的灵魂必然会破损，必然会变得暗淡脆弱，也许一次无意间的能量撞击，你就会彻底魂飞魄散。</p>

“连你的灵魂都湮灭了，你费力保护的那些记忆晶石自然就是无主之物，自然……会变成能量被吸收掉。裴湘，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恐吓你，而是在和你算一笔账目，你在魔法世界生存了那么久，该学会冷静做出利益取舍了，不要为注定会失去的……”</p>

就在银色光点软硬兼施时，裴湘的灵魂忽然移动了，几乎是，不，是比眨眼的时间更短，那枚一直隐隐有着高高在上态度的银色光点就被裴湘捉在了手中。</p>

与此同时，瞬间爆发了本源力量的裴湘也不再隐藏真正的实力，她灵魂上的光彩变得更加华美炫目，有着一种引人沉沦的美丽。</p>

可惜，这里没有欣赏这份美丽的存在，只有银色光点慌乱的惊呼声：“你要做什么，你不能乱来，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