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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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p>

花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就见姜安城的脸放大在眼前，灯光映照下，似乎有点发红。</p>

脸上的神情好像有点奇怪, 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全力对抗，眉头皱得死紧。</p>

花仔立刻悟了。</p>

这是生气了。</p>

毕竟这是他的帐篷他的床，全叫她给占了，能不生气么？</p>

花仔立刻往里让, 这一让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他的手，赶紧松开, 还安抚地、示好地拍拍他的胳膊：“夫子睡，你看我这么点个子，只要一点点地方就成了……”</p>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安城就猛然抽回了手, 整个人坐正来，背脊挺得笔直, 从她这个角度, 只见他的肩头有明显的起伏，情绪波动显然挺大, 看起来还没消气。</p>

夫子确然是不太好哄的。</p>

花仔干脆放弃，掀起被子打算起来：“要不我还是回去跟韩松他们睡吧——”</p>

可腿还没伸下床，便给姜安城捉住了手, 姜安城拿被子将她一裹，连人带被子按回了床上。</p>

姜安城的眼睛没有看她, 声音里没好气：“睡你的。”</p>

被子把花仔裹成了筒状, 花仔四下打量，看着他：“那你睡哪儿？”</p>

姜安城起身：“事情还未完，我不睡。”</p>

“一晚上都不睡？”</p>

姜安城在书案前坐下：“嗯。”</p>

“那你明天肯定会打瞌睡, 明天不是要攻上山吗？”</p>

姜安城提起笔：“睡你的觉。”</p>

“哦。”花仔重新倒回枕上，忽然想到，“不对啊，你要是不打算睡，刚才干嘛上床？”</p>

姜安城微微一僵：“……”</p>

笔吸饱了墨，浓浓的一滴，滴在纸面上。</p>

他回过神来，保持住声音里的平静：“我只不过是看看你睡梦中是否还会踹人。”</p>

“哈哈，放心吧我都知道你在了，当然不会踹你了。”</p>

姜安城微微一顿：“知道是我，便不踹么？”</p>

“那当然，你是夫子啊，我怎么会踹你？”</p>

帐篷外的风好像停了一下，灯火显得益发温柔，姜安城垂下了眼睛，停了一会儿，方问：“梦里也知道不踹我么？”</p>

“嗯，约摸知道点。”</p>

姜安城的声音轻柔：“那，除了我，别人都踹？”</p>

“怎么可能呢？”花仔感觉自己鄙视了，“我可不是见人就踹的，像老大啊，师父啊，虎子啊，阿郎啊，黄妈啊……”</p>

她还没数完，姜安城那边已经开口打断她：“我知道了。你睡吧。”</p>

他的语调依然平缓，跟前面没什么差别，但花仔不知怎地便觉得他这声音好像变得有点冷淡。</p>

花仔难得地开始替别人考虑：“我觉得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睡……”</p>

“睡觉。”姜安城，“再说话，便要罚钱了。”</p>

花仔：“……”</p>

这又是哪门子家规？</p>

帐篷内安静下来，外头的风呼呼吹响，笔在砚池上舔匀了墨，姜安城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泠泠声响，那是来自她手腕上的几串小铃铛。</p>

待翻了几个身之后，便不再有动静了。</p>

这是睡着了。</p>

姜安城靠进椅子里，头搁在椅背上，无声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p>

*</p>

一般朝廷剿匪，首先不管是不是真打算招安，都会意思意思先送一份招安的文书过去，是谓“先礼后兵”。</p>

其实真实目的是为了探一探对方的虚实，因为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送文书的人一般都能安然带着点见闻回来。</p>

但这一招在苦牢山不管用了，因为人们一进山便抓瞎，别说打听对方虚实，自己能不能出来还两说。</p>

姜安城重新启用了这道先礼后兵的程序，让徐文正挑选十名精兵，前去送招安文书。</p>

只是，还少一个领队。</p>

这个领队须不畏生死，因为在苦牢山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p>

姜安城的视线扫过花仔，最后落在季齐身上，季齐正要领命，花仔忽然道：“我去吧。”</p>

姜安城道：“敌情不明，此行十分危险。”</p>

“这才够好玩啊！”花仔道，“再说正因为危险才用得着我出马，不危险我还不爱去呢。”</p>

不得不承认，单以个人战斗力，花仔当为全军之冠。</p>

姜安城看着她良久，眸子深深，一言不发。</p>

花仔差点儿使拿手晃晃，看看他是不是在发呆。准就准，不准就不准，直接给个话很难吗？为什么要想这么久？</p>

姜安城终于收回视线，递给她一只瓷瓶：“这里面是夜明珠磨成的粉，可以在路上用来做标记，夜里也能看见。”</p>

花仔两眼变成金色：“多多多少钱？”</p>

姜安城：“……”</p>

姜安城：“不值钱。等你顺利回来，可以用空瓶子跟我换一个夜明珠。”</p>

花仔两眼放光：“一定！”</p>

她转头就要出门，身上穿着的是麟堂的薄甲，护甲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身。</p>

明明穿的是最坚硬的铠甲，姜安城却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觉得她是个女孩。</p>

“花仔！”</p>

姜安城唤住她。</p>

花仔已经走到帐门口，帐外一片雪亮的阳光，她便是在这片阳光里回头，脸上还带着笑意，“嗯？”</p>

姜安城深深地看着她，感觉到心脏的某一个角落微微抽动，像是被一根细线缚紧了，声音出口变得有几分艰涩：“不得逞强，不得恋战，此行前往，顺利归来便是大功一件。”</p>

“知道啦。”</p>

花仔痛快地应着，大步走向帐外的阳光里。</p>

季齐跟着出去照看，帐内只剩姜安城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