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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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得比姜安城想象中要快。</p>

大军凯旋那一日, 他就在云川城中，松鹤楼上。</p>

全城的人都挤出来迎接得胜归来的天虎军，他坐在二楼的雅间，远远看到了被人们簇拥在前的风长天和姜雍容。</p>

众生俯首, 万民爱戴, 他们两个真是天生的帝后。</p>

北征的将领跟随在他们身后，花仔和穆腾策马并行。</p>

北疆冬天的阳光极淡极白,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 五大三粗的穆腾旁边，显得尤为娇小，像个邻家小少年似的。但她的陌刀负在身后, 明明是懒洋洋的姿势, 却显出一股极其明显的嚣张。</p>

姜安城站在楼上, 一手拎着酒杯，一手将窗缝推得再大一些，视线追逐着她。</p>

忽地，她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p>

姜安城没有动。</p>

他知道隔着这么远, 窗子也只开了一道缝，她不可能看到他。</p>

但心脏好像不知道, 花仔在阳光下扬起来的面庞明亮皎洁，胜过此时的阳光。</p>

也会胜过今后所有的阳光。</p>

心中有一种绵密的、细碎的疼痛, 像是有一只小虫子一点一点细细地啃食他的心脏。</p>

每多留一刻, 每多看一眼, 也许都是一个错误。</p>

以后的每一年每一日, 目之所及，只要有阳光，他就会想起她此时的脸。</p>

街上, 穆腾问：“有什么好看的？”</p>

“没什么。”花仔说是这样说，心里面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p>

今天大约全城的人都出来了，松鹤楼上的窗子都是关着的，应该没有人。</p>

可是她却莫名觉得，好像有人在那儿看着她。</p>

按说被窥探会引起她的警觉，可这并没有激起她的一丝戒备，心里面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p>

她拉了拉缰绳。</p>

她一动，韩松就发觉了：“花姐，你这是要去哪儿？”</p>

花仔道：“我想去松鹤楼看看。”</p>

“那可不行！”韩松立即道，“全城大摆三天流水席，咱们要跟着老大一起入席的。这可是凯旋宴啊！松鹤楼的东西虽好吃，它又不会跑了，待吃完流水席再去也成啊。”</p>

花仔想想也是，便继续调转马头。</p>

只是总忍不住回头。</p>

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大约是好久没吃松鹤楼的炙牛肉了吧。</p>

松鹤楼上，姜安城看着她在视野里渐行渐远，身影汇入人流，被后面的如林的旌旗淹没。</p>

他朝着她的方向，举了举杯。</p>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p>

再见了，花仔。</p>

*</p>

仗打完了，风长天和姜雍容还在忙碌，花仔却是完全地闲了下来。</p>

现在既不打劫，也不打仗，生活便顿时有些空虚，除了跟兄弟们打打牌喝喝酒，竟找不着什么事情做，十分无聊。</p>

张婶是天虎山上的大厨兼管家，并自发地兼了花仔的半个妈，瞧她又扔下牌坐在屋檐下发呆，遂过来坐在她旁边，问道：“花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p>

“心事？”花仔被问得一愣，“什么心事？”</p>

“你从前可是忙得很，要么找人打架，要么去城里听书，摸牌，再不然去乐坊喝酒听小曲儿，天天都忙得不着家，怎么这回这么乖，老老实实窝在这里，还发起呆来？”</p>

花仔摸摸下巴。</p>

其实这些事情，她回来之后也干的，可就跟喝酒打牌一样，只能热闹一下子，玩完了之后，心头便涌上加倍的空虚。</p>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花仔叹了口气，拎着酒坛喝了一口，十分萧索地道，“总觉得这些好像不如以前好玩了。”</p>

张婶打量着她，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这是思春了。”</p>

花仔差点儿被酒呛着：“你怎么知道？”</p>

可不是么？她连春梦都做了。</p>

“嗐，老天爷生就万物，到了时候他就得发春。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男男女女到了时候就得成亲，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你现在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男人过日子了。”</p>

“成亲了就好了？”</p>

“那是自然。成亲了，生几个娃娃，哪里还有功夫闲得无聊？”</p>

花仔想想也是，但又一想，悻悻地道：“可老大已经有大嫂了，还不要我跟大嫂两头大，难道我要做小？”</p>

可好像她做小，老大也不一定肯的样子……</p>

“大当家差不多是完了。”张婶道，“不过咱们姜夫子也算是万里挑一，大当家这么着也不吃亏。”她说到这里就发现花仔的神色不大对，“怎么？”</p>

“没什么……”花仔的声音有几分含糊。</p>

“姜夫子”这三个字让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下意识还以为张婶在说姜安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张婶说的是姜雍容。</p>

张婶：“天下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咱又何必在大当家这一棵树上吊死？换一个嘛。”</p>

花仔：“换谁？”</p>

“穆将军怎么样？”张婶道，“他也算生得高大威猛，还能带兵打仗，是条好汉。我看他也喜欢喝酒，你俩平时喝喝酒打打架，这日子应该过得。”</p>

花仔抱着酒坛，略略思索了一下，整个北疆，除了老大，也只有穆腾能跟她打一打了。</p>

“唔，那就这么定了。”</p>

*</p>

姜雍容要筑新城，修河道，融北狄，这三件事加在一起，邬世南一个人忙不过来，姜雍容便命穆腾带着天虎军的人一起帮忙。</p>

因此花仔打完仗可以回天虎山逍遥快活，穆腾却是忙得不可开交。</p>

其实按张婶的意思，是想先去找风长天，然后让风长天跟穆腾说，也就是让风长天当媒人的意思。</p>

但花仔觉得麻烦，“是我跟他成亲，又不是媒人跟他成亲，当然是我去跟他说个明白。”</p>

遂直接来找穆腾：“老穆，跟你商量个事儿。”</p>

穆腾只问道：“要紧么？急么？”</p>

花仔想了想：“要紧是要紧，急却不算急。”</p>

穆腾便拍了拍她的肩，“那你等着，我忙完手上的活再说。”</p>

花仔瞧他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点点头：“那我先去逛逛。晚上请你去松鹤楼喝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