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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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城和姜雍容聊的是新法。</p>

安庆年间, 先帝命傅知年推行新法，均世家之利，富天下仓廪，益大央民生, 但推行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告失败, 傅知年更是百罪并罚，被当众处死。</p>

傅知年死的时候, 姜雍容还小, 姜安城却是清楚全部来龙去尾。当得知原来已经准在北疆终老的姜雍容是为了推行新法而回到京城时，姜安城着实吃了一惊：“阿容，你可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p>

“我知道, 这是逆天而行, 但这也是顺应天命。”姜雍容声音柔和, 目光坚定，“世家族附在大央子民身上吸血，已经吸得够久了，再放任下去, 大央必将倾覆，到时又需要一场生灵涂炭的战火, 才能有新王朝浴火重生。”</p>

姜安城深深地看着姜雍容。</p>

他还记得她在皇宫时的眼神，宛如已经沉寂千年的古井, 世上仿佛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进其中的波澜。</p>

而此时她的眸子温柔又坚定, 带着让人无可抗拒的力量, 又似春风化雨, 润物无声。</p>

姜安城衷心道：“阿容，看来去了一趟北疆，你已经脱胎换骨。”</p>

姜雍容微微低头, 轻笑了一下，这一笑让姜安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尚在闺中的小妹，她轻声道：“真正说起来，让我脱胎换骨的，并非北疆。”</p>

“哦？那是哪里？”</p>

是清凉殿。</p>

是风长天。</p>

答案在姜雍容心中轻轻回荡，但要说出口却有点费力，她接着问道：“二哥，说正事，你可愿意帮我？”</p>

姜安城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一时没有说话。</p>

姜雍容的声音有丝柔软：“二哥，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的犹豫。姜家便是天下最大的世家门阀，而你是姜家未来的主人……”</p>

“阿容，你北行一趟所见过的疾苦，我都见过。”</p>

姜安城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子温和，“我只是想起有人说过的，自己养大的小狗成了恶犬，咬死了人，主人便要将它杀死，以免它咬死更多的人。”</p>

姜雍容明白他的意思了，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微微激动：“二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顾念天下百姓。”</p>

姜安城微微笑了笑，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帛。</p>

阿容，你不明白。</p>

姜家，已成恶犬，我即为其主，就不能再让它去咬死更多的人。</p>

我见过你所见过的疾苦，而我所见过的罪恶，你却未必见过。</p>

不过这样也好，你不知道，便不会痛苦。</p>

“阿容，帮我一个忙。”</p>

姜雍容点头：“二哥请说。”</p>

两人已经走出了花园，隔着一大片院落，姜安城的下巴朝那片屋脊点了点：“那两个傻子在商量的事，请你务必拦下来。”</p>

姜雍容忍不住笑了：“可是二哥，你连玄铁扳指都给人家了，还送给人香合坊的点心，赐婚之事，难道还能忍心拒绝？”</p>

“她是陛下的师妹，亲近如此，不是姓风，胜似姓风，不是公主，胜似公主。”</p>

姜安城的神情很平静，声音也是，只有像姜雍容这般极熟悉他的人，才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最幽微的一丝紧绷，“何况，推行新法，不异于改天换日。逆天而行，便容易为天所谴，傅知年殷鉴不远，我们须早做打算。”</p>

姜雍容顿时明白了他的顾忌。</p>

一旦娶了花仔，他便算是半个风家人，父亲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信任他倚重他，他虽然还是少家主，手中却很难再获得真正的权柄。</p>

而权柄乃是权势之争的武器，手无寸铁，如何战斗？</p>

这便是她的二哥，早在母亲和大哥去世的时候，他把她抱在怀里：“阿容别哭，二哥在，二哥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p>

明明，当时那个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自己都哭得像个泪人。</p>

现在又到了人生一个巨大的关口，他再一次压抑着自己的心痛与悲伤，站到了她这一边。</p>

“二哥，”姜雍容的声音有些酸涩，深深向他行了一礼，“我替天下万民，多谢你。”</p>

“罢了，替万民给我行礼，这是待万民比待我还要亲么？”姜安城叹了口气，“阿容，世上许多事，都是尽力而为，然后听天由命。你不要把这么重的担子全挑在自己肩上，那样太累了。”</p>

“不累。”姜雍容微笑，“二哥，我从前的日子才叫累。现在，我已经知道将来的日子为什么而活，每一天便都是向阳而生，不会累的。”</p>

春日的阳光洒在姜雍容身上，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妹妹，姜安城一时间有几分怔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