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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力道将漱鸢揽了过去,叫她措不及防,脚下跟着向他怀里踉跄几步,他再次在她耳边确认道,“臣要你!”

漱鸢抬起惊促的眼望过去,见他眸光沉定,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固执,这话听着当然是顺心的,可如此唐突地从宰相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孩子气。

“休要胡言乱语。”公主伸出一根手指停顿在宰相的唇边,噤声道,“再说了,我本来也是你的。”她抿唇浅笑,走到现在这一步,能让从前那个对谁都不怎么笑的宰相说出如此动情的话,其实对她来说也就足够了。

房相如却轻轻别过头,躲开她的指尖,口气中带着几分认真,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圣旨一下,你不嫁便是抗旨。那些御史台的人有十足十的理由弹劾你,到时候,你会进退两难。与其到那般田地,不如臣先走这一步。”

漱鸢见他不是开玩笑,心中忐忑起来,“你要做什么?”

“臣以相权换一个你,陛下总不会吝啬......”

“你简直疯了!”漱鸢连声打断,挣扎开他的手臂,嗔怪道,“你是经过多少艰辛才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相权之大,说让就让,你舍得?”

房相如淡淡一笑,拂袖道,“若是从前,说完全不舍得似乎有些伪君子,可到了今天才知道,臣放不下的是什么......倘若你嫁了旁人,这相权拿着也没意思......”他说着,慢慢走近她,俯身一挑眉,低声调侃道,“......搞不好,臣还会升起些报复心,从此疯魔,做个奸相。非要祸乱朝纲不可......”

漱鸢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躲开那道垂下来的视线想象了一下,曾经清风明月的宰相从此性情大变,颠倒黑白,扰乱圣听,成了朝堂上谗佞专权的妖孽之臣,过去的能耐全都用来以权谋私了,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也相信,房相如这等能臣若是不想做好人了,做个坏人他也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要更为可怕。

不过,漱鸢知道,他不到最后那一步,断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宰相志在必得,她不禁有些难为情,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执意至此,脸红着嗫嗫诺诺起来,“虽然这些话我听了很心悦,可还是不希望你冲动行事......能在一起固然好,可为了我委屈你的才能,我会问心有愧。你自请罢相之后只做我公主府上的人,恐怕,我要对不起父亲了......”

想想也是,父亲一手扶植上来的大华能臣,不仅被她抢走睡之,甚至到最后连宰相本职都不做了,干干脆脆的要收拾包袱,以后往公主府述职去,这真是罪过罪过。

大概父亲泉下有知,大概要活活气的要入她梦来。父亲当时只是希望她能嫁给宰相的义子宋洵,以此拉拢宰相,牵制稳住他,叫他依旧忠心扶持新帝,做朝堂的顶梁柱就可以。

可她倒是好,真把宰相这个权臣拉拢过来了,甚至拉到了榻上,叫他乐不思权,从此要远离朝堂,什么都不管了。

房相如听罢,不禁洋洋洒洒地笑了笑,“臣已经愧对先帝了,若是再不照顾好你,恐为尤甚......”

漱鸢心中涌起强烈的感动,“自请罢相,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走后,这朝堂由谁来管?”

“大华人才济济,不缺臣一个。臣会令中书侍郎暂为代管,或使左右仆射共分相权,”他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事你无需多虑。”

漱鸢垂眸,反手握紧他的手指捏了捏,再次郑重道,“你可知道,一旦决定,或无回头之路,为了我放弃大好前程,值得吗?”

她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不希望房相如走到最后一无所有。更何况他这样倨傲清高的一个人,骤然罢相而去,不管不顾,史官该如何写他,而后世万载又该如何评价他?

她迷茫地望向他,不知道今生这样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走到如今所有的一切做的对不对。

秋深了,风中带着凉寒之意,她还没来得及换上厚些的外衫,只觉得皮肤上起了一层颤栗,和他离的如此之近,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热气,叫她觉得有些依偎之意。

房相如沉默片刻,神色一紧,低声道,“对错无妨,只要臣觉得值得,就好。”

他此生就是为她而来,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错过,今生一定要纵情地爱一次。曾经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叫他悔恨终生,如今,他不会再选错了。

既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又怎么能轻易放开?

更何况,宋洵尚公主,本意就是为了报复他当年献策洛阳之变之事,又怎么会在婚后善待漱鸢?一想到如此,他更不能放弃,紧紧拉着她的手,对着秋日的长空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叫他心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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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英娘亲自来到宣徽殿拜访,内侍同传后,漱鸢迎至门口,引英娘去屋里坐,笑道,“上次见皇嫂的时候就觉得身子有些圆润了,这才听说竟是有了身孕!看来,我马上就要做姑姑了。”

英娘腼腆一笑,满面慈意道,“才三个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

“诶,皇嫂吉人天相,当然是生得的。”漱鸢扶她靠在凭几上,又将热的煎茶推了过去,道,“你如今忌口的多,我这茶特意是用红枣煎的,枣多茶少,放心饮。”

英娘温婉点头,“长公主有心了。还好宫中有你说说话,不然实在没什么意思。”她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卷纸,递了过去,道,“长公主上次委托我的事情,我叫家父查了查。”

“哦?有什么结果?”漱鸢说着,缓缓展开那张纸,只见上头一排排写着隐太子府邸所有人的名字,这些人基本上全都被赶尽杀绝了。

“公主所提的那个叫\'李丹芙\'的女子,在宗正寺并没有查到......”英娘轻轻说了一句。

漱鸢眉间隐隐约约失望下去,难道她猜的不对了?可若不是隐太子的后人,为何还会去祭拜呢?难道,她连祭拜的时候用的都是化名?

英娘见公主愁眉不展,随后又道,“家父翻阅宗正寺内大大小小的宗谱,都没有查到隐太子有这样一个女儿。不过......”

“不过怎样?”漱鸢抬起眼。

英娘低声道,“家父问了之前告老还乡的那位老宗正卿,也就是他顶替的那位,想不到,发现了些东西。”说罢,她悄悄递给漱鸢另一张纸。

漱鸢展开一看,倒吸一口气,脱口而出,“外室......之女?”

英娘点点头说正是,“那位老宗正卿说,隐太子曾豢养外室女,在外有一子,有人说那是隐太子的亲生女,可还有人说,那是那个外室女之前所生之子。因为这外室女不明不白,又没有正式名分,所以不得入宗谱,也就一直没有记录了。”

“那这母女二人,如今在哪?”漱鸢将纸握紧,说着说着,思绪竟不由自主地飘到那个人的身上。

英娘叹了口气,“怕是已经在洛阳之变中丧命了。那老宗正卿说,当日那母女二人的马车也经过那里,一并被围攻,随着隐太子亲族一并被尽数歼灭。”

她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仁慈,摇了摇头道,“可怜天下女子,都是为情所困......却不得善终。”

漱鸢却没有那般多愁善感,沉吟片刻,喃喃道,“我曾经是听闻过隐太子豢养外室女的事情,当时还为高祖皇帝斥责过此事,说他耽于酒色,不务正业。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想来居于外室,也不便出来。”

英娘眉头轻蹙,“没能帮上长公主,实在是抱歉。”

漱鸢微微一笑,越过案几轻轻摸了摸英娘的肚子,道,“此言差矣。你这一次帮了我大忙了。”

英娘迷惑地抬眼看向她,只见公主垂眸思索,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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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对于改革和新政的推行摩拳擦掌,势在必得,初登帝位之后,那种一呼百应,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容易将年轻的头脑冲昏,哪怕曾经先帝还在的时候,特别夸过他一句,“吾儿睿,心志清远儒良,堪当大任。”

延英殿的书室内,李睿正和长孙新亭就新政之事商议,言罢,长孙新亭一拂袖,扬声道,“陛下聪慧,依臣之见,此计可行。”

李睿手指划过那些规划好的新政条例,浅笑道,“多亏舅父费心。”

长孙新亭诶了一声,话头引向了宰相,“可惜,朝中有房相如此等顽固不化之人,有他在,陛下的抱负很难施展啊。”

李睿看了他一眼,微微叹口气,收回手,道,“这一点,朕知道。可房相是随先帝开朝的重臣,他的话,在朝中举足轻重......”

“所以,此人陛下更应谨慎待之,臣以为,必要之时,当除之......”长孙新亭说着,眉宇间顿生戾气。

“万万不可!”李睿闻言大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道,“舅父,此举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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