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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月过来的时候,顾攸宁正从顾承瑞的房间出来,看着步履匆匆的女子,她停下脚步喊人,“表姐。”
“我昨夜进了宫,早间才听下人说起昨日的事。”傅望月握着顾攸宁的手,拧眉说。
知道她说的是昨日去庆坊巷找徐氏算账的事,顾攸宁抿唇露了个清浅的笑,“外头冷,进去再说。”
说着便牵着傅望月往里头走。
她这院子照旧没什么人伺候,却是她自己要求的。
秦管家颇为懂事,昨日回来就领了不少伶俐的人过来,可她也只是让那些人留在外头伺候,并不做贴身的事,说到底还是不大信任外人,尤其是知道母亲的事之后,更是不放心把这些事交给不熟悉的人做。
其实也不是真怕他们做什么。
那些都是家生子,生死都握在她手中,如今阖府又只有她跟小满两个主子,那些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什么混账事,可她就是觉得很累,累到连下人都懒得去调.教。
如今半夏在小满屋子里照顾,李嬷嬷在厨房煎药,她便自己带着傅望月进了门。
拿起暖炉里的茶水给人倒了一盏热茶,自己照旧喝温热的蜂蜜水,“你别担心,我没什么大事。”
傅望月仍蹙着一双眉,怎么可能没事?现在满京城都在传徐氏做的那些事,谁能想到这对夫妇竟能歹毒至此!她知道这些事,都是又恨又痛心,更何况是阿宁?
可能说什么?
宽慰、劝解?有什么用呢?
纵使现在真凶已然伏法,公道终究迟到,人也无法再复生了……她只能握住顾攸宁的手,紧紧地握着,用无声安慰着她。
顾攸宁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抬起眼帘,冲人抿嘴一笑,她也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
又过了会。
傅望月又问道:“你和姬朝宗日后是什么打算?”
顾攸宁自然不会以为表姐是知道了姬朝宗做的那些事,大概是昨日她晕倒后被姬朝宗抱着出去被外人瞧见了,也能想到外头那些人在传什么……
傅望月看着她寡淡的面色,抿唇,“你若是不愿同他在一起,便和我走。”
姬家那样的门第,肯定有不少规矩,何况又出了这么多事,她也想带阿宁去外头转转,省得住在这个地方整日被那些旧事困扰着,想到这,她又开口,“我今日就要走了,阿宁,你若想离开,便和我一道走吧。”
“今日就走?”顾攸宁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万寿节不是还未举行吗?”
傅望月垂眸低声:“昨日我和其他几个藩王以及使臣被叫进了宫,圣上说这次万寿节不举行了,如今其余藩王和诸国使臣都已经离开,我是特意打点过才能多留一会。”
她也不愿离开。
阿宁如今这幅样子,她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何况东宫那位……昨日她都未在席上见到他,知道他那身体最是受不得寒,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这京城有太多让她操心的事。
可像他们这样手握兵权的人,宫里那位又岂会放心他们一直留在京城?而且宁王这事一出,只怕日后陛下还会有其他动作。
她也得去襄阳提前布置好才是。
她对权力并不渴望,却也不能寒了底下那么多人的心。
“阿宁……”
傅望月压下其余的思绪,握着她的手,又劝了一句,“你和我走吧。”
她能看出她待在这不开心。
顾攸宁已经从先前的惊愕中回过神了,看着对面望着她目露担忧的女子,最终还是在她的注视下摇了摇头……见她蹙眉,她笑着安抚道:“不是我不愿和你走,只是小满刚刚服完药,估计还要休整一些日子。”
“何况表姐待在襄阳,我若真想去找你,回头去看你便是。”
原本今日见面,她还想和人说下今日早间姬朝宗同她说的那番话,问问她的意思,她自己如局中人、困中兽,满头思绪不知该怎么做,或许旁观者清,可以给她一些好的建议……可表姐如今急着离开,她自然不好再拿这事烦扰于她。
便只是柔声宽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时常给你写信的。”
傅望月知劝不动她,便只是抿了抿唇,沉声嘱咐,“那你记得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别像之前似的,所有的事都藏在心底。”
“阿宁,不要让我担心你,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不多了。”
想到如今就藏了一件,顾攸宁心下难过,面上却还是挂着笑,柔声应好。
……
而此时的皇宫,姬朝宗进宫后没有立刻去东宫,而是先去了一趟勤政殿,看到他进来,萧弘也未抬头,只是等人行完礼才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姬朝宗恭声应是,“这些年被宁王收买的官员如今已全部收押,朝中.共计三十余人。”
德言从他手里接过名单,呈递上去。
萧弘接过后从头至尾扫过,然后重重拍在桌案上,沉声喝道:“朕这是养了个豺狼虎豹在身边啊!”当初他是看中这个儿子母家式微,与朝中大臣关系也不亲厚,又见他的确有统兵作战的天赋,这才把兵权交托于他。
没想到短短几年竟让他收买了这么多人。
这还只是京城的官员,只怕其余省份还有不少宁王的党羽!
就是没有这次的事,日后等他这个儿子羽翼再丰满一些,恐怕也不会在宁阳安分待着,可到那个时候,他就没那么幸运像这次一样提前布置好一切了……
不由看向底下那个俊美的青年。
好在,
他还有留行。
脸上怒容稍消,他看着姬朝宗,声音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你这次做得很好,想让舅舅怎么嘉奖于你?”心里也在琢磨,严博远年岁渐长,这些年在都察院也没什么建树,是该把人放回去好好歇息了。
留行虽然年轻,但在朝中一向镇得住,这次又立了大功,便是升任也无人会多言。
自然,
这是他的嘉奖。
至于这孩子若有别的想要的,他也会如他所愿。
前头是君臣,后头是舅甥。
姬朝宗看着龙椅上的男人,倒没推辞,“舅舅,我的确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还是第一次见他有所求,萧弘意外之余又有些好笑,转头和德言说了一句,“这还是朕第一次听他有所求。”
“可不是,从前每回姬大人都是随您给,哪有像今日这样主动开口的?”德言也抿唇笑道,“倒是让老奴有些期待,怕不是姬大人想娶哪家小姐,特意来请您赐婚吧?”
“哦?”
萧弘双目微亮,重新朝底下看去,“你说说,是不是如这老货说的,想要朕给你赐婚了?”
姬朝宗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突然跪了下去,看着男人微怔的面容,道:“舅舅,我想请您下一道圣旨昭告顾廷轩父子的冤屈,还他们一个公道。”
偌大的殿宇突然就变得死水一样沉寂。
德言看着身边脸色已沉下去的萧弘,当即就跪了下去,无人说话,倒是外头的秋风又轻轻拍打起窗子,打碎了殿中的寂静。
萧弘看着底下的青年,他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并没有因为他的变脸而有什么变化。
抿了抿唇。
他开口,声音不辨喜怒,“朕倒不知你和顾家父子感情这般深厚。”
“微臣和顾家父子并不熟,纵然和顾天和有同窗之谊,但也只是点头之交……”看着萧弘微蹙的双眉,姬朝宗突然笑了下,丝毫没隐瞒,“只是微臣喜欢顾家二小姐,想娶她为妻。”
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萧弘面上少有地愣了下,“顾二小姐?”
还是德言低声答了。
知道是那个小名叫做“善善”的丫头,萧弘抿唇,“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见他点头应是。
萧弘迟迟都没有说话,他只是垂着眼,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案,宁王罪名已昭,顾廷轩父子背负的那些罪名自然已经洗清,只是他不曾下过一道圣旨,可见是想把这事就这样囫囵下去。
说到底——
当初虽然是萧成献设计,但他也有不察之责,真要写什么圣旨,打得还是皇家的脸。
可看着底下的青年,又想起记忆中那个男人,萧弘薄唇轻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那个男人替他,替大周守了这么多年的山河。
不该落到这般结局。
“你先下去。”他开口。
姬朝宗知他已是动摇,自然不会让人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答案,不过……他起身的时候,又忽然笑眯着眼,喊人,“舅舅。”
萧弘看他这幅样子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微微眯起眼眸,也不说话,等着人的后话。
“要不您再赏我个恩典?”姬朝宗好脾气地和人打商量。
萧弘握起朱笔,“你先说说看。”
姬朝宗笑道:“您要不再给我赐个婚?”
话音刚落就见一根朱笔朝他砸来,伴随着男人没好气的骂声,“滚!”
啧。
滚就滚。
可英明神武的姬大人自然不会真的滚出去,他抚了抚袖子,给人行了礼,走得十分风度翩翩,一点招人烦的自觉都没有……看着他出去,萧弘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最终却还是忍不住笑骂,“这个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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