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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蒙尘5
西陵绰这边是正正经经来属地视察,人是头天日里车马齐备走官道到的监察署,好吃好喝好睡的歇了一个晚上,另外几个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神了一晚上。
头天下午塞了一肚子糕点的黎千寻忙活了一夜如今早已饥肠辘辘,以至于监察署一大早上就杯盘碗盏的铺了满满一张圆桌。
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用饭,西陵唯右手整条胳膊一直僵着,只能用左手拿着筷子在盘子里乱戳,吃得慢吃的不舒服都不算什么,最让西陵唯不爽的是他的筷子总跟黎千寻的筷子打架。
之前在崧北的时候,有这两人在的饭桌简直就是战场。西陵唯虽是晏茗未的小徒弟,也是木犀城的少主,小时候并没有一直跟师姐师兄住在一处修炼,等他长大些,教礼法和清修心法的师父们实在管教不住,才让他住进了未央宫给亲师父/调/教,那时候的西陵唯是一身的横刺,正巧遇上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又处处看他不顺眼的黎千寻。
西陵唯在论法道会上碰了一鼻子灰不高兴,黎千寻就跑过来夸他闹得好得了他的真传;西陵唯练习御剑,刚飞上屋顶一阵风刮过身子被卡在树杈上,黎千寻便蹲在树下一根手指挑着他的宝贝长剑说这东西没有灵性。西陵唯早就知道,那人八岁继承上品灵器,十二岁在论法道会成名。黎千寻就是故意嫌弃他这个不好那个不对,便理所应当的跟他结了梁子。
自从西陵唯默默决定跟黎千寻势不两立之后,便无数次向他挑衅寻战,不论是在未央宫还是在木犀城,两人随时随地都能旁若无人的张口便吵抬手就打。
不过多数时候西陵唯找不到黎千寻,便把酵酿出的一肚子火气憋在饭桌上,一顿饭吃下来满桌子的盘碗都要被掀翻在地,最后落得没人愿意跟他俩同桌。
直到有次两人真在桌上打了起来,打翻了饭菜不说还差点把房子拆了,未央宫负责烧饭的恰好是脾气最火爆的香薷。
香薷从小厨房拎了个铜勺便冲了进去,指着黎千寻和西陵唯的鼻子气得直发抖。
“你们,你们毁了老娘一桌好菜!说过多少次,吃饭的时候不准打架,要打滚出去,不许在我的地盘撒野!以后再浪费老娘一颗米粒,就等着辟谷终生吧!”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大一小两个爷们儿最终还是为一碗饭折腰,在未央宫晏茗未的话或许不管用,可厨娘的话没人敢不听。只那一句,西陵唯和黎千寻便老实了不少,甚至没有再摔坏一个盘子。
饭后西陵唯倒头就睡,他也跟黎千寻一样两夜一天连轴转没休息,但小鬼毕竟道行浅,比不过老妖。这近两天里头体力大损还元气大伤,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抹不甘心。
西陵唯在厢房睡得跟死狗一样,饭桌上跟他闹得欢的黎千寻填饱肚子依然精神抖擞,带着一身从河沟里粘来的泥巴跟三个名声赫赫的仙门名士嬉笑谈天,看的陆衡心惊胆战,不住的拿帕子擦着脑门上冒出的薄汗。
黎阡冷着脸把黎千寻扔进一间厢房让他沐浴更衣,换上陆衡送来的碧连天弟子服,黎千寻心里好一通感慨,距上一次他穿着这身衣服纵横试炼场,转眼就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难得消停一天,黎千寻傍晚时悄悄摸到西陵唯那屋,想取他腰上缀的那颗银铃换给萱芷,推开门就看到晏茗未正坐在床边。
听到门响回头看了看,轻声道:“业障不能用灵力完全化除,我想再给欢儿通一次灵脉。”
黎千寻挑了挑眉,未置可否,只随意往门上一靠:“你太宠他了。”
晏茗未卷起西陵唯的袖子给他看被业障灼到的手肘,边道:“阿尘又何尝不是。”
黎千寻之前已经给他洗过一次脉,胳膊上还留有一道颜色浅了许多的灰色淤痕。
黎千寻嗤笑一声:“这小兔崽子宠不得呀,等他长大当了家怕是要把我赶出崧北。”
晏茗未也低头笑笑:“欢儿是好孩子,不会。”
“那你快些,我得从他身上借样东西把小透明换过来。”
“银铃?”晏茗未说着便将西陵唯腰上系着的铃铛解了下来。
黎千寻也没去接,只勾起唇角冲他笑:“这回是你顺的,别让他找我啊。”
晏茗未便点点头,低低应了一声。黎千寻说完便转出去站在了门外。
不过半盏茶功夫,晏茗未便出来了,轻轻关上门跟黎千寻并排倚墙站着。
黎千寻嘴里叼了根大头狗尾巴草,随着下颌微动毛茸茸的穗子在月光下上下摇晃:“弄好了?”
“嗯。”
“我不会回去了。”
“我知道。”
“哟,这回这么爽快,不扣我啦?”
“是你自愿。”
黎千寻笑笑:“那倒也是,不然你也扣不住我。”
晏茗未看着黎千寻漫不经心的表情抿了抿唇:“阿尘,阿凝没有下葬。”
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翘了两下,黎千寻扭头看他:“人都死了,留着尸体做什么。”
“阿绰舍不得,兄长也还未归。”
“呵,”黎千寻哼道,“西陵绰倒是深情,你哥...”提起灰雁,黎千寻顿时咬牙切齿,“你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谢凝临死都还眼巴巴的等着见他最后一面,你们留着尸体给他看看又算什么?”
“阿尘你呢?”
“我?哈哈...”黎千寻看着晏茗未有些委屈的表情笑出了声,“是人就会死,我就节哀顺变呗,不然能如何?”
晏茗未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阿凝被封在木犀城地底冰室,你随时可以回去看他。”
黎千寻扬扬手:“不去。”他斜斜看着晏茗未勾起唇角笑,“比起死人,我还是对活着的更感兴趣,大好山河奇闻逸事多得是热闹等我去搅和,我已经在一个地方停了十年,人生太短,我若是做不成梦里那件事可是要死不瞑目的呀。”
晏茗未和黎千寻初遇时两人都是十五岁,一个桀骜不羁携着一身从上辈子带来的邪气,一个清冷淡漠透着一股跟谁都老死不相往来的疏离。
可偏偏就在一个荒无人烟飘着数不清的恶鬼怨灵的鬼镇遇到了一起,一个嫌弃轻薄无礼,一个嫌弃冷漠无趣。最初两人互不搭理各自为战,黎千寻磨薄了嘴皮子百般讨好,最后才并肩作战逐一将恶鬼击退。
整整两夜三天,恣意少年横刀立马冲破上千鬼军,无边的红花舍利也化作一片血海。
鹅黄校服的少年曾对另一个说,不好意思我是混账我要亵渎你了。
三年后再见,破衣烂衫的小流氓闯进论法道会,晏茗未飞身去拦,又听到一句,抱歉啊当初算我始乱终弃。
黎千寻咬着狗尾巴草在晏茗未眼前晃两下,伸出手:“银铃给我,还有大黑。”
晏茗未将他手合上,轻轻握了一下:“我送你,一起去。”
黎千寻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梢。
音红楼破洞的窗口被一张鲜艳的大红绸子遮住,隐隐透出些亮光,红彤彤的投在长街上还挺喜庆。
这次两人都没走正门,黎千寻跨上窗栏,忽然扭头对晏茗未道:“你的如意令谢了啊,省了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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