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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湛寻从湛荣居出来时,嘴角漾着笑意,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脚边,他弯腰上车。
小李从后视镜里瞄到他的轻和舒朗的模样,不由地放下几分心,试探着提起说:
“湛老先生让我送你去市南会所的晚宴。”
“嗯,去吧。”
车窗外的高楼被镀了层暖色的光,所有入眼的一切,都像被带上滤镜。湛寻视线远放,指尖一起一落在右膝,心情不错,难得随口答应。
同时,手机里收到一份名为“羊诗淡”的文件。
他今天下午出学校,就是去让湛恪己的助理去查羊屎蛋这号人,如今这份文件发到了他手机里。
不过,他已经没必要、也没兴趣查看。
于是长按,点了“删除”。
他不知道的是,他错过了宋酌的一小段过去。
与羊诗淡有关的、晦暗的。
晚宴之前,湛寻先去了趟造型室。
裁剪西装衬得他愈发高挺,行走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当进入会所宴厅时,齐刷刷的视线凝聚在他身上。
湛恪己尤其欣慰,自己儿子怎么就那么出众呢。
羊建伍在旁边说:
“恪己,那是你儿子?”
“是,”湛恪己感慨,“和我年轻时很像。”
羊建伍笑着没说话,心想你年轻时哪儿有这么矜贵俊气到极致的模样,你儿子恐怕是像慕不紊多一点。
他和湛恪己是大学好友,自然也清楚湛恪己和慕不紊为了家族利益联姻,但最后以离婚告终,如今慕不紊已经离世,他也就没再提起。
湛恪己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儿子,见他从侍应生手里拿了杯香槟,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制止。
却见湛寻在杯沿离嘴唇一厘米时,垂眸若有所思,继而放下,来到他身侧。
“这是我女儿,诗淡,快和你湛叔叔、湛寻哥哥打个招呼。”羊建伍介绍身旁的女孩。
“湛叔叔好,湛寻哥哥好。”羊诗淡笑着说。
湛寻清冷的眼瞥过,颔首回应也懒得做。
倒是湛恪己满脸慈意,温声问了她在哪儿上学、这次回凭州市感觉变化大不大之类的话。
羊诗淡看着眼前的男生,清冷慵懒,对晚宴并不上心,移开环顾的视线说明他应付的耐性已经快封顶了。
于是她娇俏地说:
“爸爸,湛叔叔,我和湛寻哥哥想去外边透透气。”
“去吧。”两个大人都有意撮合,自然同意。
很显然,湛寻虽然不耐,但还没闲到想和她待在一块儿,脚步未动,并不打算和她出去。
羊诗淡靠近,用仅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
“我和宋酌认识,你不想知道她以前过得怎么样吗?”
三楼宽阔的露天阳台。
羊诗淡看了眼懒散靠在扶栏上的湛寻,坐拥半边天的暮色,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正要说什么勾起他的兴趣。
却被湛寻抢先,他开口:
“宋酌不喜欢你。”
语气笃定,眼底的暗色与夜幕相融。今天下午在701门口,宋酌那声“好久不见”并无欣喜,带着疏离,入耳那一瞬,他就知道羊诗淡现在并不受宋酌欢迎。
自然,也就不受他欢迎。
羊诗淡脸色微尬。
过去的凭三中,羊诗淡拉拢校园帮派,排挤曾经和自己玩得最好的宋酌,温采思为了维持和羊诗淡的关系,将宋酌接受湛家资助的身份说得不堪、无限贬低。
宋酌失去双亲,羊诗淡那帮人“怜惜”她的伶仃孤苦,常常出言“安慰”,实则嘲讽。
宋酌猜到,这些事情只有是温采思泄露的,她住在自己家隔壁,对这些一清二楚。
但对温采思这个依旧在自己面前伪善的帮凶,她没有戳破,在羊诗淡转学到他省之后,她也就和温采思继续维持着出现裂缝的关系。
当温采思再次在私立高宣扬贬低她的身份时,裂缝扩大,关系断裂。宋酌对于这样的结果反而挺释然。
羊诗淡自然知道宋酌不喜欢她,没想到湛寻就这么毫无遮掩地道破,她脸上挂不住,伪装好接着说:
“是么?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用不着她说。”湛寻松开环抱于胸的手。
预备下楼,在她身侧时,接着补充道:“我也没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关于她的过去。”
“那你跟出来干什么?”
“透气。”
“湛叔叔和我爸是朋友,他们似乎都有意让我们俩发展下去。”
羊诗淡忽然莞尔一笑,侧身向他,“比如说……成年后订婚,湛寻哥哥。”
湛寻拧眉,湛老头那点小算盘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被人当场拿捏的滋味儿并不舒服,他声线低冷:
“湛恪己的意愿在我身上不起作用。”
“还有,我没有妹妹。”
说完,往楼下去。
羊诗淡盯着那个背影,怨艾气愤地咬唇。
湛恪己见只有羊诗淡回到了晚宴,还以为湛寻先回去了。等到他抽身下楼,却在车旁看到了湛寻的身影。
面色并不轻快,他心里微突。
“你怎么在这里?小李没送你回去吗?”湛恪己问。
“我有话和你说清楚。”湛寻答非所问,不想多言。
“羊诗淡我不会再见,我也不会为了湛家联姻。”
“怎……怎么,她惹你不开心了?”湛恪己微怒。
他虽然有这意向和羊家结亲,但如果湛寻不愿意,他肯定是不会强迫自己比眼珠子还宝贵的儿子的。
见湛寻提到羊诗淡时,语气颇不耐,以为是羊诗淡惹他不快了。
湛寻抿直嘴角,不言语,就这么看着湛恪己。
湛恪己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跑偏了,忙说:
“好好好,不联姻,都听你的。”
得到回应,湛寻不作停留,朝另侧的迈巴赫走去。
湛恪己忽地出声:“只是……你和宋酌并不登对。”
他底气不足,自己儿子的心思在谁身上他一清二楚。
让宋酌在富贵如云的私立高中、在湛寻身边兼职保镖,就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逾矩。
可宋酌是没那意思,湛寻却越陷越深。
正巧今天助理说湛寻在查羊诗淡的资料,还以为湛寻终于对别的女生上心了,于是他就想着撮合两人。
现在看来,显然是他会错意了。
闻言,湛寻顿足,转身直视他。
眼眸寒凉,启唇出声:
“我妈和您多登对啊,您不还是出轨么。”
冷风夹杂着荆棘,席卷心脏,湛恪己身形一震,忽然有些站不稳,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
语气沧桑低哀:“我对她有愧。”
忽的,他抬头急忙追问:“你妈妈和你说的这些是不是?那她有没有和你说……”
话音消弭,因为湛寻已经转身走远,在夜色里难觅背影。他老了,眼也花了,隔这么点距离,连儿子的身形都看不清了。
湛寻从出租车里下来,立身于楼下。
忆及往事,一生要强的幕不紊,最后倒在了去公司的车祸中。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她躺在重症监护室,大约是回光返照,竟然苏醒了片刻。
那数十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床边的湛寻。
嘴唇翕张,终究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
直到亡去那天,她也未说过关于湛恪己的半个字。
不管褒的还是贬的。
至于湛寻为何能知道湛恪己曾经出轨一事。
是他回到湛家后无意间看到过一张照片。
是他和一个女人亲昵相拥。
火机擦出小簇火,映亮冷隽低抑的面孔。
指间的烟被点燃,尼古丁入肺,眉目渐渐放松慵散。
烟雾拂眼,他望了眼701的灯,侧身背风站着。
当他准备点燃第二根烟时,风向转变。
火机擦燃又灭,他衔着烟,抬手遮风,眼尾余光一瞥,停在湛荣居门口的清影上,点火的动作顿时僵住,心虚得恨不得把烟扔得离自己十米远。
宋酌嘴巴微张,整个人处在惊讶中。
她正准备去超市买盒笔芯,就碰见了湛寻,西装半解,扣子扯开,照旧很贵气矜骄,只是略显颓废。
而他在和自己视线相撞的那秒,点烟的动作停滞,烟从嘴里拿下,左看右看,垃圾桶离他五六米远。
走两步、太远了、又走回来。
最后,他背手把烟藏在了身后。
埋着头,欲盖弥彰。
宋酌顿时觉得自己在忙乎什么劲儿,还跑下来买红笔芯,准备给他整理笔记。
结果撞见他在抽烟!挺能的啊!
动作娴熟,肯定是惯犯。
“我……我不抽了。”湛寻磕巴。
“谁教你的?”宋酌逼近。
“自己学的,”湛寻老实交待,“今天想起了点事情,所以……”
宋酌眯眼审视,摊手在他面前。
湛寻乖顺地将未点燃的烟放在她手心,接着是火机,沉甸甸的金属质感,最后,从兜里拿出整包烟,全部奉上。
“没了。”湛寻看她一眼,很快半遮住眸光。
宋酌把东西全部装进口袋,径直往旁边的小超市去。湛寻大高个,跟在后边,垂头偷瞄她的表情。
宋酌买完东西,他抢着付钱。
直到她马上要刷卡进楼,也没搭理他,他慌了,忙说:“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今天在晚宴时,喝香槟前想到她,还是放下了,到最后也只是规规矩矩喝了半杯饮料。
扯出往事,心里烦乱,中途让司机停了车,拦了辆出租车送自己来到她楼下,不知不觉就点了根烟。
湛寻声音低柔,但垂头掩面时,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弧度。
宋酌虽然还是枚未破壳的小鸡蛋,但却还是会不知不觉会关心他,不管是出于儿时相伴的情谊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能稍微满足他疯狂滋长的念想。
“别不理我。”他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 快点理他,现在!马上!
(狗头保命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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