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赤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9章 虎祭之咒,大巫传,傅赤,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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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是这份不明和迫切,她感到自己正被人需要,心里有点跃跃欲试,尽管不知所为何事。

她来到房子的时候,天色已是晦暗,天边收回最后一道光明。

告别带路的人,她正走进屋子,迎头撞上一个急匆匆的女子。

女子有点惊愕地看着她,手足无措间又马上抓住她的手。

“你一定是白华大人吧!”

“我······”

“你快进来!你快进来!”

女子拉着她走进去暗暗然的屋子,穿过帘子,走到一间居房,指着一张床榻上,床榻上正睡着另外一名女子。

“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叫她醒来吧!她再不醒来,就永远都醒不来啦!”

“永远都醒不来?为,为什么?我不是白华大······”

“白华大人,求求你了!她好不容易从塔桑森林活着回来,回来就睡了一整天,但现在已经入夜,我们这些虎祭之人,在夜晚睡觉睡着睡着就会死去了!”

她大吃一惊,忙走到床边,换着那女子,“姑娘,姑娘,你醒来呀姑娘!”

正焦急地喊着,她的手突然被抓住;在这昏暗之中,她被吓了一跳。

床上的女子慢慢起了身子。

“······姑娘,你醒了吗?”她惊慌道。

“嗯,谢谢你。只不过,你不是白华大人。蝶,你也知道,她不是白华大人。”

后面那一句,床上的女子是对着门边的女子说的。

“呵呵,蝉,她就是白华大人啊。”

“蝶,你不用再骗我了。你压根儿没有叫醒我,你根本想我死。”

床上的女子落地,点燃油灯,房间内顿时有了一丝光亮,人影幢幢。

“前一阵子,我在迦都王城,夜里突困,差点死去,陆载大人说我是中了毒。在去王城之前,我在迦都见过你,还与你一起去······”

“哼,你在迦都见过我,就一定是我下的毒吗?”门边女子忽然变得怒气汹汹,“就算是我下的又如何?西乞村像你我这般年纪的女子何其多,大家都说了,唯有嫁给西乞少主才能在夜里安眠,你又是大祭司的徒弟,照理说你是最有机会当上西乞少主的妾侍!不除掉你,我还有希望么!我可不想一辈子都睡不了好觉!”

“真的是你,下毒的?”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这样质问我,是不是你也想嫁给少主大人!”

落床的女子似欲言又止,无奈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西乞蝉,你说话呀!你说你是不是想嫁给少主大人呀!”

这时,房间外边传来白华的声音。

“这位姑娘,真是错信谣言。”

只见白华大人走了进来,她和两位女子连忙行礼。

“姑娘难道不知道,”白华大人冷冷道,“西乞少主之前娶过门的三位妻子,都一一在新婚之夜死去了吗?”

“大,大人,您说什么!”

“她们以为嫁给了少主大人便可夜枕无忧,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

“您是说,嫁给少主大人,我们,我们晚上还是不能睡觉么?”

白华点了点头。

门边女子惊慌之下,掩住嘴巴,对着白华鞠了一躬,便夺门而出。

“你要去哪里?”白华喊道,“你们就在屋子里呆着,与我们好好度过一晚。”

她往堂屋一看,亮亮堂堂的,全站着村里的年轻女子,每人手中捧一盏油灯。

她们都差不多二十多岁左右,再小也有十六七岁。

都是比她大的姐姐。

每个人都略略瑟缩着身子,神情惶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听到没有!”

从屋外抓她回来的蝶姐姐,正边抹着眼泪,对着大家嚷道,“哪怕是嫁给西乞少主当一个可怜的小妾,这晚上还是不能睡觉!前面那三个妹妹都在新婚之夜死了!”

“啊!”

“什么!”

大家听后都大吃一惊,惊觉后大感悲绝,屋里一时感伤四起,哭声涟涟。

“都别哭了。”只见那位蝉姐姐走了出来,“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西乞蝉!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你为何不跟大伙说!你想害死大家么!”

“唉,我也是知道不久。况且哪怕没有这事,难道我们都嫁给西乞少主么?”

“嫁一个算一个,有点盼头也比在漫漫长夜盼日头强!男人还嫌妻妾多么!”

“这算什么话,真没志气!”这时,白华大人走了出来,冷冷说道,“命里不公,你们就只会怨天尤人,攀龙附凤,整天求着别人来拯救你们吗?”

大家见巫觋大人说话了,都立马低下头,不吭声了。

“怨天尤人,攀龙附凤,求着别人来拯救吗?”她忽然心有所触。

“您,您这么年轻,便是巫觋大人,命这么好,又,又怎么会体会到我们这些虎祭之人的痛苦?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让这西乞家捡着养,在还不懂事时就死去,岂非更好?”

“蝶,你说什么!”蝉姐姐生气道,“西乞家对我们有收养救命之恩,你怎么能这样说?再说了,村里的老人也说过,这夜不能眠的诅咒只是近二十年才有的,以前未曾出现······”

“所以合该我们命苦,来到西乞家正好赶上这该死的诅咒,对吗?你让我们这辈子该怎么过!”

这一句话,勾起了大家的愁情怅绪,一时所有人都低头叹息,掩面哭泣。

“命里已苦,都在哭哭啼啼,还怎么过得下去?”白华大人也悻悻然道,“哪怕贵为巫觋,也是天步艰难,之子不犹。人各有苦,我不能体会你们的,你们又怎能体会我的?你们都唤我一声大人,便以为这大人好当?”

“大人,大人也命苦么?”蝶姐姐问道。

“你可知我中了血虫之毒,现在巫力全失,身心乏力,体内都是虫子在爬着。万虫噬身的痛楚,你们可否想象承受?”

女子们面面相觑,不知什么说什么好。

“你们若不信,大可问阿孜姑娘。她是和我一起从甘糜城过来西域的。”

被白华大人提到,又看到白华大人的目光,她猛地从发愣中醒了过来。

她还在想着白华大人那句话呢。

“是,白华大人身上,身上的确有虫子。”

女子们看着白华的目光顿时有变,有点可怜,有点害怕,还有点幸灾乐祸。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身上没有伤口没有流血,虫毒就不会感染到你们。”

“谢谢······大人······”

“更何况,你们不应该绝望。刚才在村里喊话的,是陆载陆大人,他就是来为大家除掉恶咒的。”

女子们又激动起来,“那,那就是说,我们有救了?”

“有没有救,就看今晚了。我和阿孜姑娘会照看着大家,看看大家的身体在夜里有什么异常,如发热发冷晕眩疼痛等等。大家有什么不适,也可以告诉我。”

女子们点了点头,又陷入沉寂。

“白华大人······”

“什么事?”

又是那个和蝉姐姐起争执的蝶姐姐,“那,是有异常好,还是没异常好?”

“你······唉,心思真多。”白华大人一脸无奈之色,“给一盏灯我,我去找陆载。阿孜姑娘,有劳你照看他们,可别让她们睡着了。”

“好好。”她连连回答道。

目送着白华大人出去后,屋子里的女子们又细声私语起来。

“这白华大人真讨厌,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哎,这些巫觋不都这样吗,张口闭口都是什么巫力。我们都是西乞家的人,谁没见过巫觋呀,一个个都嚣张得要命。我听长老们说,他们不就是比我们多了一个巫穴吗?”

只听蝉姐姐说道,“白华大人和陆载大人一样,都是诚心诚意来帮我们的,你们没必要如此相薄。”

“哼,我们这西乞村里头,就数蝉你命最好。当年迦顿的大祭司来村子,一眼就挑中你当她的徒弟,这几年又和我们的二家长混在一起······”

“蝶!你说什么!你说谁混在一起!”

蝉姐姐怒叫而起,飞快地奔到那蝶姐姐的面前。

“我,我说得不对么······我说你的命好,不可以么!”

门边女子有点害怕,躲在几个女子身后。

“罢!”蝉姐姐忿气地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她木木地看着这一时为难之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现在不想和你起争执。我只希望陆大人能够顺利为村子除咒。”

“怕是怕又是诓人的,给人一点希望后,还是不行,又让人绝望。”

“不会。陆大人肯定可以的,我相信陆大人。陆大人也答应过我的。”

听着这铮铮的语气,她看着蝉姐姐,后者目光炯炯,一脸的坚定和期盼。

“哟,”那蝶姐姐揶揄道,“这陆大人是你的情郎么?这么相信他。”

“你!唉,罢!”蝉姐姐站了起来,“按理,我此刻应在陆大人身边保护他。”

“还真是,自个儿想去会情郎!”

“蝶,你还真是如白华大人说的,只会怨天尤人,攀龙附凤!好好一个陆大人好心来帮忙来救大家,你不知感恩,反满腹嫉妒。你心地如此,就算你的命再好,你也活不好!”

“蝉!”蝶姐姐急了,泪流满面,“我命不好,我心地才会不好呀!我若命好,我用得着耍心眼,算计别人么!我现在叫姐妹妹不要寄太高的期望,免得后来又是一场空,我又有错了么!”

她看着姐姐们的神情,在摇曳的灯光下,个个都怔怔然惘惘然,目光茫茫地看着蝉姐姐。

“就算是一场空又如何?”蝉姐姐苦笑道,“我们从小就没爹没娘,我们的命,都是被西乞家捡来的,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能活着已是万幸,还能奢求什么呢?”

女子们听到这番话,都默然哀然地低下了头。

一直不说话的她,看着这些姐姐们,如一朵朵还没来得及盛放就要枯萎的花儿,让她的内心充满了感受和怜悯。在遇到她们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是世间上最惨,命最不好的人。

“好了好了,都给我收回哭脸和眼泪!”那蝶姐姐看着她黯然伤神,喊道,“在妹妹面前哭什么哭呢!让别人看笑话吗?”

因这句话,女子们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都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泪。

“阿孜妹妹吗?你多大啦?”蝶姐姐问道。

“十七了。”

“十七了呀,好一个碧玉年华!都可以嫁人啦!”

她听着脸红低头,“恐怕是没有人要我的了······”

“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没人要呢,你若是在我们西乞家,那些鬼都抢着你呢!你比少主大一岁,可以当他的妻子呀!你想想,他娶了三个都不在了,你又不是虎祭之人······”

“蝶!”蝉姐姐呵斥道。

“哎,我又说错了么!那白华大人也是糊涂,竟然叫妹妹来看着我们。再晚一点了,妹妹恐怕比我们还早点犯困呢,我们都习惯了。”

“也对。”蝉姐姐对她说道,“阿孜妹妹,你若困了,便到我床上睡吧。我们是虎祭之人,晚上都不能睡觉的。睡了,就会死去。”

“······那姐姐们不困吗?若是实在困到不行,那怎么办?”

“忍着,坚持不睡,只能这样。”

“别听她胡说!”蝶姐姐说道,“我们有招儿,可以让人睡不着!比如说······”

只见蝶姐姐使劲捏了一下身边姐姐的大腿,那姐姐疼得叫了一声,便也要捏蝶姐姐的大腿。一时两人嬉闹起来。

蝉姐姐看着也笑了,“那是个蠢法子。我若实在困了,捏大腿也是没有用的。”

“还有,还有招呢!”蝶姐姐对着一个姐姐道,“来来来,你闭上眼睛。”

“别呀蝶,闭上眼睛我就睡着了。”

“那你就别闭,最好还别眨眼!”

蝶姐姐捏起手指,向着那位姐姐额头一弹,那姐姐又疼得叫了一声。

她对“这招”了然于心,因为知道陆载和三善经常这样子捉弄可怜的四善。

“再不醒过来的话,”蝶姐姐拔下头上的发簪,“便只能用簪扎了!”

“那岂不是很疼?会流血吧?”

“流血也没办法呀!谁叫我们一睡觉就会死呢!”

此言又出,屋里又是陷入一片静默。

“哎呀,别说这些不开心的话了。”蝶姐姐强颜欢笑,“阿孜妹妹,不说我们了,说一下你的事情吧!”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蝉姐姐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听白华大人说过,陆载大人曾经为阿孜妹妹除咒,对吗?”

就此一句话,便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对吗对吗?”

“那陆大人除咒很厉害的吗?”

“除咒是怎样子除啊,是对着一个个人除吗?疼吗?”

“唉,你们都没有问到点上!”蝶姐姐说道,“最关键是,除咒成功了吗?”

成功了吗?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说是成功了吧,她醒了过来。

但她也记起了那段不堪的回忆。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如果就那样子什么都不记得,一直沉睡不醒该有多好。

若醒来便是痛苦,也是命么。

一想到此处,她的心又如同被手紧紧揪住一般。

满腔无比压抑与抓狂,让她直想蹦起来,喊一声。

“算是成功了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活了下来······不管怎么样。”

“嗯,活下来便是好事!”蝉姐姐道。

“活下来便是好事!”众姐姐忽然噗嗤一笑,她有点不解。

“姐姐们,你们在笑什么呢?”

“在我们西乞家,西乞半藏大人是虎祭主祀的巫觋。每当那孩子真能从虎肚浴血重生,他就会说这句话,活着来便是好事!他素来沉默寡言,这句话已是我们听过他说过最长的话了。只可惜近来的虎祭都没有重生者,也就好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

“浴血重生,重生者······”

“嗯,把人放进白虎的肚子里,针线相缝后,一般人都会窒息或饥饿而死。若九天之后有幸存者,那他一定是受了白虎之血的眷顾和洗礼,体内流动着白虎之血,是为浴血重生,是全新的人。所以我们将这些全新的人叫做重生者。”

“而我们,都是重生者。我们被父母抛弃,一出生就面临灾难,意义全无。然而能从虎祭活下来,便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自己的家族,有了全新的家属,因而也算是一个全新的人吧。”

“全新的人么······”

这时,蝉姐姐轻声地吟诵起来

“嗟嗟烈祖,维族辛楚。天行有常,命不易哉。生如死绝,百世不已。于乎不显,少昊德纯。盼以溢我,我其收之。受惠白帝,孙辈笃之。众涕涕,神是依。虎祭起,复兴日。于胥度兮。

嗟嗟西乞,维族糜糜。香火无继,子嗣凋零。人非人否,家不家否?于乎不显,少昊德纯。盼以溢我,我其收之。受惠白帝,孙辈念之。众戚戚,神是依。虎祭起,复兴日。于胥度兮。

嗟嗟亲人,维族沦沦。一遭此咒,万劫不复。圣人之血,岂可轻弃?于乎不显,少昊德纯。盼以溢我,我其收之。受惠白帝,孙辈恩之。众慆慆,神是依。虎祭起,复兴日。于胥度兮。”

在星光流动的静夜里,细细而整齐的诵声氤氲,恰似这小小的村庄,正不知不觉间孕育着小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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