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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突然有一纵百人队来到室韦部族中,只见这些人各穿铠甲头盔,手中皆持兵刃,列队也甚是整齐。苏念瞧见,心中有些不安,就领着“萨兰”跟过去看看究竟。
只见这领队之人非同一般,乃是涅刺部的将军胡都堇,剌脱必赤忙率领众人夹道相迎。将胡都堇请进了大帐之中,献上了奶酒与牛羊肉。
胡都堇身份高贵,与之先前的察哥自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向来与室韦部无甚交往,更不管这些小部族的事,因此极少到这里来。剌脱必赤不明胡都堇来意,先说道:“卑职不知将军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说着就拜倒下去。胡都堇道:“剌脱必赤族长无须多礼,我自前来也是有一桩要事。”
剌脱必赤感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胡都堇来者不善,却不得不尔,只得道:“将军请说。”胡都堇侃侃而道:“前些时日塔塔尔部那些蛮人又反了,消息虽已经传到上京,但路途遥远,前来镇压的大军迟迟未至。我涅刺部便先行抵挡,怎奈那些蛮人好像都发了疯,急难对付,我们也损伤不小。大王听闻你们室韦部骁勇善战,便命我前来借兵。”
剌脱必赤闻言心中一沉,“这些契丹人真是用心叵测,自己打不过便想着让我室韦人做挡箭牌、替死鬼。只是现在室韦部族臣服契丹,怎么拒绝呢?弄不好或许也被契丹人当成了反叛。”
剌脱必赤沉吟良久,却听胡都堇又道:“老族长何须犹豫?那些蛮人再凶也就那么一小撮人,我辽国大军不日便至,到时候定能将其尽数歼灭。”他说尽数歼灭几字可以的加重了语气,显然是有威胁的意味,其意是告诉剌脱必赤,你们若是不听话,等大军到了也落不得好。
剌脱必赤想了想,莫说辽国大军,便是今日胡都堇带的百人队也都是军容森严、持枪鹄立,自己人却是丝毫没有准备。等一下若自己说个“不”字,这一帐人立时就被他拿下了。半晌之后,终于说道:“我室韦部区区之众,能上战场的壮年男子更不多,请问将军需要多少士卒啊?”
胡都堇见他屈服,心中一喜,说道:“也无需太多,只要族长能拿出五百将士,再出一位勇士做百夫长统帅将士,也就可以了。”
五百之数,听上去不多,但室韦部族是个小部族,一共也只有数千人,壮年男子更是少之又少,真拿出五百兵卒也是伤筋动骨。
剌脱必赤正要再商量商量,胡都堇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说道:“大王吩咐,三日之后,这五百人必须到克鲁伦河的大营汇齐,否则军法/论处。”说着起身便走。剌脱必赤心中突然回想起一事,问道:“将军,不知向大王进言的可是察哥?”
胡都堇眼神一亮,说道:“老族长料事如神,正是察哥!”
胡都堇直言不讳自有他的用意。前来借兵本是苦差事,即便事办好了,也不免遭到记恨。胡都堇听剌脱必赤已猜到察哥在其中使坏,索性就告诉了他。这样,也好把室韦人对自己的怨恨转移到察哥的身上。
一会儿时间契丹人便走的精光,大帐之中只剩下剌脱必赤与几个儿子。第三个儿子说道:“这些契丹人打的好算盘啊!竟然想到让我们去对付塔塔尔部的人。说起来塔塔尔部跟我们亲缘更近,反倒契丹人才是外人。”
室韦部族与塔塔尔部同属于室韦鞑靼系北边游牧部族,两者的血缘更为接近一些。只不过室韦部族曾被契丹人征讨,随后臣服于大辽国,而塔塔尔部却并未如此。
第二个儿子道:“真叫父亲言中了,确是察哥那个狗贼进的谗言。咳!不如听大哥的,上一次就把那狗贼宰了。”
剌脱必赤却摇了摇头,说道:“察哥那狗贼自然可恨,但即便没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契丹人还是会将我们作为肉盾。哼!契丹人怕我们强大起来,就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消耗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室韦人永远臣服于他们的统治下。”
大儿子额日土敦道:“父亲,要不我们联系塔塔尔部的鞑靼人,一起反了算了!”剌脱必赤道:“诶,糊涂啊!你瞧那塔塔尔部能成气候吗?”额日土敦道:“那您说怎么办!”剌脱必赤道:“寄人篱下,还能怎办!但愿这次征讨顺利,莫让我部的儿郎多洒热血。”几个儿子见剌脱必赤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
第二日,室韦部族中挑出了五百名精壮的战士,皆穿兽皮甲,配腰刀,身后背硬弓,整装待发。额日土敦自告奋勇充当百夫长,领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克鲁伦河方向行去。
然而,这些将士一去之后便再无消息,不禁使得全族上下都十分忧心。这其中更包括苏念,尽管她本是汉人,但她在室韦部族生活的时间远比在中原还多,早将这里视为自己的家。她心系这里,自然记挂这些战士的安危,让她更惦记的则是其养父额日土敦。当年正是额日土敦一念之仁,将自己带回了部族当中,若非如此,自己或许已经死在逃亡的路上。
这段时间本来安堵如故,直到半月后的一日,苏念感觉心里突突直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此时她正坐在帐中为“萨兰”织一件衣衫,却听见帐外有人放声哭嚎。她心中一沉,双眉一蹙,暗道:“不好!”紧忙跑出帐外。
但见空地之上围了一群人,各个神情严肃、面带悲容。苏念左推右搡,仗着身材苗条挤进了人群最里面。然而,见到的却是她最害怕的一幕。只见额日土敦血肉模糊躺在了地上,他身上的血渍早已经凝结便成了黑色,脸上的五官有些扭曲变形,脖颈间有一道道粗线,显然头颅是后缝合上的。苏念心中大恸,失声叫道:“爹爹!”伏在额日土敦身体上大哭起来。额日土敦的两个兄弟也在一旁呜咽,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如今见兄长冰冷冷地躺在地上,已是天人两隔,叫两兄弟有些接受不了。剌脱必赤双眼润红,竭力地抑制着脸上的抽泣,他那本就花白的头发似乎更苍白了些。谁都想象不出,这般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这位老族长究竟有多大的打击!
在剌脱必赤的心中,不只有悲伤,还有些后悔,他自来知晓自己这个大儿子性子鲁莽、冲动好怒,本就不是做统兵将领的好人选,让他去当百夫长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
众人悲痛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敛悲容,按室韦人的传统安葬了额日土敦。一番祭拜后,剌脱必赤则开始向剩下的两个儿子交代后事。他二人见父亲大有异样,齐齐问道:“父亲,你这是何意?”剌脱必赤叹气道:“明日我打算去克鲁伦河边的大营,一来为你们大哥报仇,二来我部族还有二百多战士在那里,我们若不去统领,那些儿郎便只能被契丹人当做肉盾糟蹋了。”两兄弟听剌脱必赤所说在理,那剩下的二百多将士也是室韦部的精锐,绝不能弃之不管,当即两兄弟挣着说道:“父亲,让我去吧!”“让我去!”
“住口!”剌脱必赤双目圆睁,怒道:“还想让我再给你们送葬?我年纪大了,也没几年活头,便是死在克鲁伦河边也不可惜,你们却还年轻,给我留在这里,把祖地守好!”
苏念插口道:“爷爷,两位叔叔,“萨兰”神力惊人,不如把我和他待在身边,保护爷爷你吧?”剌脱必赤叱道:“胡闹!两军打仗岂同儿戏?那傻子空有一身蛮力,到了战场之上也是无济于事,枉自送了性命。你女儿家,莫在管男子汉的事!”
苏念见剌脱必赤神情激动,退到几个兄长之后,不敢再说,但她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不知为什么,在别人看来痴傻的“萨兰”,在她的眼中却是无所不能。这种盲目的信心,使得她深信只要自己跟在爷爷身边,定能护他周全。
第二日,剌脱必赤身穿战甲,带了十名护卫,向着克鲁伦河赶去。中午时间,苏念借打猎的由头也带着“萨兰”偷偷跑了出来。两人到不儿罕山下唤来了凶兽黑光,也一同奔向大营方向。黑光的脚程极快,苏念又怕还未至北方大营便先追到剌脱必赤,只得放慢行程。两人时走时停,等到了克鲁伦河岸边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克鲁伦河其名有“光润”之意,被众多北方民族视为母亲之河,它河道盘曲婉转、千折百回,缓缓流过,滋润了茫茫草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牧民。几乎大多数从北方大草原上崛起的民族,都由这里而始,因此克鲁伦河也是当年匈奴人、东胡人、鲜卑人的兴龙之地。现如今塔塔尔部的鞑靼人、许多室韦部族都居住在这里。
眼下,契丹涅刺部纠集数个小部族之力,形成了一支以契丹人为主、室韦鞑靼人为辅的数千人联军,与塔塔尔部的人在岸边对峙。此前多番较量,皆以契丹人失利告终,方今联军伤亡达到两千余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前来寻衅的只是塔塔尔部一支小部族,竟如此的凶悍。涅刺部的大王自知难敌这些蛮人,已经不奢望能将之镇压,只盼守住防线,等到辽国大军前来,自己也就能交差了事了。
但听得一声号角震天,契丹人皆心头一震,暗想:“不好!又来进攻了。”这些契丹人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俨然已经被塔塔尔部打怕了,这时又听杀声阵阵传来,不禁脸上发白,心中栗栗危惧。
涅刺部大王连传下军令,小部族队列挡在前,契丹涅刺部站后,共御敌军。小部族的将士虽不愿冲杀在前,但军令如山,由不得这些人向后退,只得硬着头皮顶上。
见那草原之上,无数匹战马呼啸奔驰,登时卷起滚滚烟尘。两军人马冲杀在一起,将士叫喊声、骏马嘶鸣声、兵刃交戈声、锁链哗哗声交织在一起,如此震人心魄。塔塔尔部的鞑靼人各个彪悍至极,打起来不畏生死,往往一个鞑靼人便需两三个契丹战士与之周旋。又见那刀锋划过、枪戈挑起,便有冲天血光。映入眼帘的一幅多么惨烈的画面!
契丹联军将士本来畏惧,但一旦上了战场,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气氛感染下,也激发出男儿勇敢,凭着一腔热血与鞑靼人厮杀在一起。只见一位身披战甲的老将,帅领几百名将士一马当先,正是剌脱必赤。他眼中仿佛燃起两团火焰,火焰里面包裹着他年轻时养育幼子的记忆,火焰外面则是他的愤怒以及报仇的决心,他势要多杀鞑靼人,势要倾灭其部族。
正当两军胶着之时,又听鞑靼军号角齐鸣,随之战鼓擂起,如同给契丹军将士心中本来燃起的斗志浇上一盆冷水。因为这些将士知道,那支疯子军来了!
鞑靼军又冲上了数百名将士,这些人浑身萦绕着腾腾杀气,人和马的眼中都闪烁着古怪的幽光,似乎眼里就只有一个“杀”字。这支人马冲进战场,立时把两边的阵脚都冲散了,无论契丹军还是鞑靼军,皆畏之如虎。时而可见这些怪人不辨敌友,砍杀友军;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怪人便是断手断脚、鲜血淋漓、肚破肠流,也不知疼痛,仍能杀人如芥,手起刀落间便有人头落地,仿佛如神魔附体一般。
剌脱必赤今日才参战,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此时他已经是孤军深入,陷入重重围困当中。他心想:“看来我今日是必须葬身在这里,只可惜我身后这些室韦部将士也不得归乡。真是天不兴我室韦人!”突然两名鞑靼疯军冲到了他的身边,一人劈刀向他砍落。剌脱必赤举刀相架,只听“铮”的一声响,两刃同时砍出一个豁口。剌脱必赤自认力气不小,也震的手臂发麻。他深深看了对面那人一眼,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怎么回事,只是他们眼神中的幽光有些熟悉。还没来的及细想,另一人已经挑枪刺来。剌脱必赤眼疾手快,盯着他的破绽所在,刀锋一转砍下他一条手臂,不料那人似无知无觉,兀自挺枪刺出,这一枪虽没扎到剌脱必赤,却捅到了其胯下骏马身下。那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把剌脱必赤掀翻在地上。剌脱必赤翻翻滚滚,在战马群蹄下左躲右闪。
同一时间,在不远处一座山头上,苏念与“萨兰”恰恰而至。眼瞧这惨烈的战场,苏念已顾不上震惊,她在人群中飞速的扫视着,终于见到把剌脱必赤那狼狈的身影。眼见有三匹战马就要踩踏到剌脱必赤,苏念一声惊叫,喊道:“快!‘萨兰’快救爷爷!”
“萨兰”听见要救人,空洞的脑海中有些熟悉,似乎自己原来是打算救什么人,但要救谁想不起来,为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应声纵兽冲向战场。
凶兽黑光见到这场景似乎兴奋异常,它长吼一声,初如马嘶,其后如虎啸,再后便似龙吟,真有惊天动地之势。克鲁伦河畔所有野兽听到这声音都惊恐万状,战场上所有马匹登时四蹄发软,同时卧倒地上,身上的骑兵也被纷纷甩落在地。剌脱必赤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两面统军的将领听到这声异响,一齐望过去,就见一威武大汉身前抱着一个小姑娘,驰骋而来。他身下不知骑了一个什么怪物,越奔越快,如化一抹黑光冲入战场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萨兰”护着苏念已经奔到了剌脱必赤身旁。剌脱必赤方才死里逃生,仍心有余悸。他抬头一看,见到苏念,本要呵斥,但想到这姑娘为救自己而来,又哪里忍心;再一瞧,傻子“萨兰”入得战场,便如天将神兵一般威风凛凛,心中若有所思。还未想的清楚,剌脱必赤已经被“萨兰”提起放在了身后。如今黑光的身形比之骆驼还要大上一圈,三人同骑也不显得拥挤。
与此同时,七八个疯军看见三人,一齐围了上来,然而他们眼中的幽光如同遇见克星一般,只要看向“萨兰”便骤然熄灭。这七八人身上早有重伤,幽光一灭,他们的神智也恢复如常,顿时感觉痛不可忍,气势也颓了,杀意也消了,跌在地上失声惨叫。
剌脱必赤见到如此怪事,不禁暗暗称奇,想到:“这傻子身怀异能,莫非真是圣山中的鬼魂?还是说是我室韦人的祖先显灵了,保佑我族渡过劫难。”须知这不儿罕山古时候更有一个名字,汉人都将之叫做狼居胥山,就是当年霍去病扫荡匈奴的地方。当年的匈奴人、现在的室韦鞑靼人、契丹人均崇信萨满教,这山中真留下什么怪异东西也是大有可能。剌脱必赤虽想不出来个定数,但对身前的“萨兰”再无轻视之心。
黑光驮着三人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不一会儿时间,鞑靼人的那些疯兵俱被收了幽光。室韦部族的战士见到傻子“萨兰”纵横沙场如入无人之境,弹指间已经将鞑靼人的疯军尽数慑服,登时气势大振。这不到二百名的战士跟随“萨拉”长驱直入,一路势如破竹攻破了敌军的防线。
鞑靼人最信巫蛊之术,他们的疯军便是萨满祭坛打造的,以一把绝世凶兵为媒介,向天神借凶煞之力,进而支配这些战士的神志,让其无知无觉,眼中只有杀戮。而“萨兰”的出现,令鞑靼人的疯军未战先溃。在他们看来,那名大汉就好像天神附体一般,似乎是天神震怒收走了他们凶煞之力。一时间,鞑靼军士气全无,再无抵抗之力,全军向营寨的方向收缩。
室韦部族的人在后乘胜追击,仅仅这二百将士,就把鞑靼人打的溃不成军。但见滚滚风沙下,一小撮人追着一大团人向塔塔尔部族营寨冲去,这些人的喊杀声盖过敌军数千人的叫喊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以一当十。顷刻间,敌军有人投降,有人战死,云云数千人只剩下几百之数。
剌脱必赤斗志昂扬,率领着室韦部族的将士,一马当先冲进敌军营寨。他报仇心切,誓要杀察合塔塔尔部族的可汗忽图刺。
可是当他真正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人已经完全放弃抵抗,全部归降,而塔塔尔部族的可汗早已不在了,偌大营帐之中只剩下几个萨满巫师。
剌脱必赤本身笃信萨满教,绝不敢为难这些巫师。他细细盘问才知,原来半年前可汗忽图刺偶然获得一件神物,那是一柄锈迹斑斑的弯刀,其刀身不断蔓延出凶煞之气。忽图刺察觉之时,已经被那柄弯刀蛊惑不能自拔。他被凶戾之气缠身,从此变得只知杀戮。族中萨满祭司利用那弯刀之力打造一所祭坛,族中战士在祭坛中接受洗礼就成了那些不畏生死的疯军。忽图刺在强烈的杀戮之心驱使下,才擅动兵戈,以他小小的察合塔塔尔部攻打大辽国。然而,那凶煞之力并非任何人都能驾驭,前几日忽图刺便身亡了,其死时浑身血肉都被那柄弯刀蚕蚀殆尽,最后就只剩下一堆枯骨。
剌脱必赤听到这些,心神一动,心想:“那柄弯刀虽然怪异,但仍有极大的用处,现在契丹联军还没到,我室韦部捷足先登,需得先把那刀据为己有。”想到这里,他便让萨满祭司领着自己三人走进了祭坛。
但见一片空地上画着许多古怪的符文,中间一座石坛上摆放这一把满是锈蚀的弯刀。那刀看上去普普通通,却隐隐蕴含着世间最为恐怖的力量。这一刻,三个人的心都同时颤了一下。“萨兰”本来迷茫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神采,他的意识似乎又找回了一分,那柄刀他见过!甚至拿起过!
苏念那白皙的面庞上也有些异样的神色,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敢确定那刀她从未见过,但仍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剌脱必赤则一瞬间就被那刀身神秘的韵味吸引,他左脚不知不觉踏出一步,贪婪、嗜血、冲动、嗔怒等等念头在他的胸中不断激荡,让他迫不得已又迈向前一步,随之一步一步不断接近那柄刀。
等到苏念察觉时,为时已晚,她拽着剌脱必赤,试图不让其他向前。剌脱必赤的神志已荡然无存,他一把推开苏念,越走越快,终于走到了那柄刀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这一刻在他手中的好像不是一把刀,而是草原之上最具威势的权柄。剌脱必赤得意的咆哮起来,仿佛自己已经是草原之王“天可汗”。
远处,萨满祭司冷冷地旁观着,眼神是如此的漠然。这一切在他看来是顺利成章,以那柄刀的异能,任何人都无法抵御那种诱惑。无论是室韦鞑靼人、契丹人、回纥人、鲜卑人、东胡人、突厥人、匈奴人,他们本身都只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一支部落,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差别,当匈奴人势大之时,草原以北就全称做匈奴人,突厥人气盛之时,便全称为突厥人,现在亦是如此。而那把刀承载的整个北方大草原、西北荒漠上的气运,这是每一个草原上的人都无比渴望的。唯一令萨满祭司微微诧异的是那大汉和那少女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他原以为三人会因这把刀自相残杀,但事实并未发生。
苏念看见剌脱必赤这疯狂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安,又想起萨满祭司先前说的话,想象那可汗忽图刺死时的惨状,心中更是惧怕,她连连喊道:“爷爷,快放下!爷爷,拿不得,快放下!”剌脱必赤耽溺于草原之王天可汗的幻境,恍若无闻。苏念冲上前去,抓向其手腕,要抢下那柄弯刀。
剌脱必赤大怒,双眼中幽光大放,手中弯刀骤然劈下。血芒起、头颅落,这把刀无论从那个方向砍来,血色刀芒都砍向敌人的脖颈。一瞬间,不只苏念,“萨兰”、萨满祭司都能感觉的颈间一丝凉意,有一道看不见的无形血芒正袭来。苏念面色惨白,萨满祭司亦是大惊失色;“萨兰”恍惚间陷入沉思,“颈断血流,这场景似乎也发生过!”但眼瞧见如此妙人就要香消玉殒,“萨兰”又立即回神,他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剌脱必赤身前,双指一掐正夹住了那弯刀。
霎时间,风云变色!剌脱必赤胸中戾气烟消云散,他面色如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不住喊道:“我看见啦!我看见啦!”苏念惊魂稍定,将他扶起,还担心他神志不清,说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那是一个更大的战场,数十万人相互残杀,一个魁伟身影骑着那畜生纵横驰骋,他手起刀落,激射出万丈血芒,无数人的头颅滚落下来!太可怕!太可怕!”剌脱必赤一边讲一边喘息,他抬起头,猛然看见“萨兰”正拿那柄刀端看,脑海中两道身影重合道一起。剌脱必赤惊道:“对!就是他!对!就是他!”苏念连连安慰道:“爷爷,没事了,你是眼花了,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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