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蔡老三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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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洪超太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了，一则孩子们都大了，他好不容易在厂里分给他的住房边搭了个偏偏，满打满算也才两间半房子，老大蔡利强回老家结婚安了家，但是老二、老三都二十岁多了，女儿今年也要高中毕业，一大家人挤在一起不方便不说，还咋个给孩子结婚安家？几年来把夫妻二人脑壳都焦烂了。

现在天上突然就掉下个这么好个机会，也不知是三儿哪辈子修来的福，竟然让他遇到陈爷爷、尹奶奶这样的一家好心人。二则他虽在厂里，但社会发展风向还是多少清楚一些的，他也深信社会变革和国家大政方针初露与时俱进的曙光，做生意发家致富是不可逆转的。

不说别的，几年来靠老三卖些拌菜都悄悄攒下了好几千块钱，这是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啊！他们厂里的门面房在背街小巷，租出去一间一个月最少的也是200元，更何况位于西都城中心，现已渐渐成气候的春晖路商圈了。

前些日子陈爷爷过世后他们也去赶了礼，还帮忙张罗着运到市殡仪馆，后又送至东郊火葬场火化。他对三儿及刘嘉惠二人与尹奶奶家处得那么好也深感意外，现在尹奶奶要把那么好的口岸房子低价转给他们，仍是让他夫妻二人大吃一惊。

冷静下来后，夫妻二人又愁上了心头。

别人有情，他们不能无义！虽说叫他们1万2、1万5随便给，可这么大一笔巨款怎么凑？

蔡洪超也是一个果决的人，心里打定主意下午就去想办法，咋个都要凑够1万5才行！饭桌上几人一盘算，妻子那儿存下了差不多1000元，三儿和嘉惠那儿除老大回家整修房子结婚花了2000多，现在他们能拿出2700，拼拼凑凑家里能拿出4000元，可离1万5还差得实在太远！

颇有些军人气质的蔡洪超倔劲上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活人难道会被尿憋死！这件事对我们家太重要了，1万5就1万5！砸锅卖铁也凑上这笔钱！吃完饭素群和三儿买点水果去尹奶奶家回话，让她们给我3天的时间；小刘回去给你父母说说帮着凑点钱，算我们暂借也行；我去厂里找战友些想办法，大家口风紧一点，尽量不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刘嘉惠一个劲点头：“蔡叔您放心，我马上回去给我父母说，以后我就是蔡家的媳妇，就跟您们的女儿一样，不是外人，该出力的我会尽心的！实在不行我找找我舅妈，她最疼我了，我开口她一定会帮我的1

一家人匆匆吃过午饭，将碗筷扔下叫小妹蔡利雅在家收拾，其他人开始分头行动，蔡三和母亲去了红石桥市场，买了一大网兜水蜜桃和一些营养品就去了尹奶奶家，蔡洪超风风火火地钻家走户在厂家属区里找相熟的战友们借钱，刘嘉惠则赶回家把凑钱的事给父母说了。

起初刘百川还有些吃惊，说这个老蔡都要成亲家了有事都不事先透个气！

待女儿讲清原委，他和家英都认为这是个十分难得的好机会。夫妻二人一商量后均认为该全力支持，只是家里的钱也没存下多少，算上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钱勉强能凑出2000元，至于女儿说的向舅妈开口，百川知道舅子林卫国在工商所上班工资也并不高，嘉惠的舅妈虽说是西都某厂的财务科长，但也是拿工资吃饭，家里能存下多少钱还真不好说。

刘百川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打个电话给厂里请了假，下午，晚上就和妻子家英一道四处借钱，锦南父亲下班就被他拦住了，两家关系本就不错，可锦南父母把家里的钱全凑上也只借了300元给他们。

早上刘百川带上走了一二十家才拼出来的3100元到厂里交给了蔡洪超。而蔡洪超更惨，一下午车间、生活区转了个遍，好说歹说借到了1200元。刘百川说这样肯定不行，走，我们去找厂长吴国璋。

找了一大堆理由，口水都说干了厂长吴国璋才松口让他们到财务科借2000元，还得写个保证书。出了办公楼，二人又风急火燎地去车间和生活区转了一圈，直到晚饭都摆上桌了才双双回到蔡家，吃饭的心思都没得，坐在桌前抽闷烟不住叹气，刘百川安慰老战友：

“洪超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想到办法的，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嘛1

现在的人可能想象不到，81、82年的时候，拿工资吃饭的人哪个你也别提虚劲，你出去转一天能借到1000元算你娃有本事！

结果第二天蔡、刘二人放下工作，甚至骑车跑到了军区总医院，都快到北郊天来镇了，筋疲力尽一天跑下来二人就借到了200元，把二人急得仰天长叹：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无奈，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刘嘉惠说的她舅妈曾素芬身上。

当晚，刘百川夫妻带着女儿到了娘舅家，刘嘉惠一张甜嘴就缠上了舅妈。当然，林卫国知道那两间房子，说花3万都值得买，别说1万5了，曾素芬虽然把嘉惠当女儿一样，可家里也实在没钱，好说歹说地拿了500元给嘉惠，说不用还了，就当作给侄女儿的陪嫁。

刘嘉惠不干了，想想自己父亲和蔡叔跑了两天求爹爹告奶奶，还没凑够1万块钱，越想越伤心，她抱着舅妈伤心的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刘百川和林家英劝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拉着她回了家。

蔡、刘两家为凑够买房的1万5，可谓想尽了办法，四处打躬作揖求遍了人，可还差了一大截。刘嘉惠可是给蔡三父母夸了海口的，因为有她舅妈，可今天……

而她舅妈曾素芬晚上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嘉惠临出门时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心里实在不好受。她确实很喜欢嘉惠这个侄女，甚而有相熟的邻居开玩笑说小嘉惠与她这个舅妈比与她妈妈林家英还要亲。从感情上来说，她是十分愿意帮助嘉惠的，况且这本身就是件十分有利的事。

看看身边已熟睡的丈夫林卫国，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出现，立马让她打了一个冷颤：她从事多年的财务工作，已担任厂里的财务科长三年多了，工作上从没有出过差错，几乎年年都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现在为了外侄女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原来，她们厂里私下设了一个“小金库”，也就是厂里正常对外的帐目外有一笔近10万元的资金，除了两个厂长，一个书记知道，交由她单独建帐保管外，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她刚才的念头就是想从自己私下掌管的“小金库”里抽出6000元来借给侄女，只要一年内还上是不会有人发觉的，因为前些天两个厂长刚与她对过“小金库”的帐，按惯例一年对一次，要明年到这些时候才会再次对账，悄悄抽出，及时还上，只要自己不说，应该是没人会知道的。

但是，这笔钱一旦没还上或者被人发现，她这辈子可就完了，往小了说挨处分或被开除，往大了说可能就是牢狱之灾了，想想都可怕。

第二天早上她根本不敢把这样的念头给丈夫说，吃了早饭独自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全是刘嘉惠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经意间起身拎起水平往茶杯里续水时“水漫金山”，桌上的账本、资料被打湿了一大片。

坐立不安地磨到快11点，最终侥幸心理战胜了自己的担心，心一横来了个“怀儿婆过独木桥——挺儿走险1悄悄从里间那个保险柜中取出6000元用报纸包好放入自己的包中，给同事小严说声出去办点事就提着钱匆匆赶往城中心去找侄女刘嘉惠。

而在军区被服厂，刘百川与蔡洪超不停地埋怨自己太没用了，怎么对得起尹奶奶一家的好心？愧对自己的三儿蔡利德和未过门的好儿媳刘嘉惠！可再发牢骚那些钱又不会自己跑出来。

在刘百川的怂恿下二人又厚着脸皮跑到厂办找厂长吴国璋，吴厂长一听还要借6000元，说破天都不答应，他可负不起那么大的责任！要说他个人再借个200、300的可以，其他的免谈！把个蔡洪超气得青筋暴跳，手里烟还燃着都在手心里揉成了一团，只有仰天长叹的份儿。

再说刘嘉惠的舅妈提着6000元钱，心上心下的来到嘉惠和蔡三卖拌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她和小蔡忙碌的身影，心中十分感慨，为了侄女儿的幸福，她甘愿冒这个险，豁出去一把帮帮她们。她过去悄悄把侄女招呼到百年巷巷口的公侧边，紧张的将包里用报纸包着的一大捆钱交到嘉惠手中，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叮嘱到：“惠女子，舅妈今天想方设法给你找了6000元钱，你拿去先把房子买了。我刚才站在路口看了看这房子位置确实不错，以后你和小蔡就好好做生意，我相信一定会挣到钱的。这笔钱你不要到处去说，而且半年左右你一定要给我，我今天是给别人写了保证到时必须要还的，你一定要记到哈1

刘嘉惠手里拿着舅妈递给她的一大包钱，脸上立马“阴转晴”绽满了笑容，抱着舅妈在她脸上亲个不停，不住口地叫：“好舅妈！亲舅妈！你是我的大救星！我就晓得舅妈不会不管我的1

“好了！好了！千万别忘了舅妈给你说的哈！舅妈好不好你各人心里知道就行1

“我晓得！比我亲妈还亲的好舅妈1

刘嘉惠当然听不出舅妈话中的弦外之音，她和蔡利德给舅妈装了一大袋各种拌菜，目送着她提着骑车返回厂里去了。高兴之余，二人也顾不得还有那么多拌菜没卖完，直接将推车推到尹奶奶家门口，叫她们喜欢吃就随便拿来吃，有人要给他们就是了，现在他们已经把钱全准备好了，马上赶回去叫父母下午一起过来。

三天后，双方顺利在房管部门办妥了各项手续，房屋的户主变成了蔡利德。尹奶奶和女儿陈方园只用两个不大的箱子将一些衣物和用品装上，其它的家俱、用具都留给了蔡三任他们处置。

想着尹奶奶她们是第二天上午10:40的火车票，蔡洪超夫妻专门请了假，和蔡三、嘉惠一起送尹奶奶母女到西都火车北站，直到开始检票上车了刘嘉惠还抱着尹奶奶不肯松手。两家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就此别离，直到尹奶奶在合肥活到95岁，那一年是1998年，身家已几千万的蔡三夫妻还亲赴合肥送了尹奶奶最后一程。

话说蔡利德和刘嘉惠拿到房子后，利用父亲的关系在星期天叫出厂里的木工刘师傅，自己买了些简单的材料，把楼上隔了一间卧室，楼下也整治得焕然一新，然后拆掉老式铺板门换上了崭新的卷帘门，成了一个专卖凉拌菜的店面，菜品也增加了好几样。此时蔡利德的户口也从四川泸州迁到了西都近郊刘嘉惠家里，与心爱的嘉惠领了结婚证。

爱的小窝有了，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这种甜蜜舒心的日子对大多数安于现状的人来说，会尽情享受二人世界，可蔡三的思想就不一样。

这不，他开始折腾了。

其时，青阳路，桂圆巷已摆上很多统一的铁货架，2米一个，顺着街两侧一字排开，卖童装的、男装、女装的，鞋袜、皮带、箱包的，以及搞缝纫的，而且大家的生意都还不错。其中一家卖牛仔服的生意特别好，老板姓罗，是个中年妇女，也时常照顾他们的拌菜生意，对他们的凉拌三丝情有独钟。蔡三觉得自己的嘉惠身材特别好，穿牛仔装绝对十分漂亮，就拉着她上罗嬢嬢摊位去给她买一套，罗嬢嬢忙得收钱都搞不赢，就叫他们试好一套先拿走，中午她过来买拌菜再收他们的钱。

晚上他和嘉惠睡在一起，眼前却老是上午罗家芳摊位上“抢购”般的场面。猛地，他手上一用力把刘嘉惠抓得痛叫一声：“你疯了？”

“哈哈！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蔡利德有了卖牛仔服的想法。

第二天他们继续卖拌菜，中午早早收摊后二人就去找罗嬢嬢，罗家芳本就十分喜欢他们这对小夫妻，经不住二人软泡硬磨，也就答应从三天后发回的牛仔衣裤中分一些给他们试试。回店后，二人分头准备，刘嘉惠回去和蔡三母亲买菜顺便买些服装标签之类的东西，蔡三则去西门车站机电市场买钢网回来钉在铺子里右侧的那面墙上。

几天后，罗嬢嬢真的从发回的牛仔服中分了近千元的货给他们，还端着饭碗指点他们衣服怎么挂、价钱怎么标、咋个讲价，像那种进成22元一条的裤子、38元的衣服，搭配起来标价135元/套，讲价时只要不低于110元都可以卖，单件卖的话全凭自己灵活掌握。

结果挂上才4天，他们进的这批牛仔服全部一卖而光。一清账，倒把刘嘉惠狠狠地吓了一跳，足足赚了900元，还不算她身上穿的这条牛仔裤，以及两个同学过来买时她每套只收了80元。

二人高兴惨了，卖一个月拌菜也赚不了900元啊！他们不敢声张，只催着罗嬢嬢赶快帮他们进货，可仍然断了四、五天的货，直到第二个星期三才取回第二批2300元的牛仔服，一挂上马上就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光顾，不到十天又全卖光了，这回是蔡三和嘉惠一起清的账，竟然赚了整整2000元！这下二人更加兴奋，匆匆回家与父母商量，直把蔡洪超的嘴惊得半天合不拢，一狠心干脆叫病休在家的老二蔡利恩不要再到厂里上班了，拌菜不能停，就叫他去卖，而老三和刘嘉惠把推车摆到门口来，然后铺子里专门卖衣服，要干就好好大干一常

其实，他和刘百川有一次与林卫国喝酒，从他的口中听说工商所已得到市局、省局的支持，准备有规划的把青阳路、桂圆巷、九龙巷整体打造融入油市口、春晖路一体化商业经济圈，而青阳路、桂圆巷就是服装经营专业一条街。蔡三因为人性的本善意外得到了桂圆巷8号这个门面店，这是无意之中抢得了先机。

就这样，蔡利德和刘嘉惠的牛仔服生意不到半年就成为青阳路、桂圆巷一带首届一指的一家，早超过了引领他们上路的罗嬢嬢、樊二哥等人。在嘉惠舅舅林卫国的帮助下，他们到区工商局注册了一家“德惠商行”的全套工商税务手续，按时交管理费，不偷税、漏税，合法经营，给个体户们带了个好头。

国庆节的时候，把买房子借的钱全还了，尤其是在还嘉惠舅妈那6000元的时候，她舅妈接钱的时候手都在抖，连着拍了好几下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大气，情不自禁地对嘉惠说了句我担心死了的话。

当然，嘉惠和蔡三不了解内情，不清楚挪用这钱的利害关系，让蔡利德心里边还隐隐觉得舅妈有点小气。

半年来，蔡三夫妻二人真正尝到了甜头，还了借的1万，又叫母亲存了3000元，现在他俩手里还有2万多一点，简直跟做梦一样，稀里糊涂有了一个一楼一底的当街门面房不说，又和心中的“仙女”有了一个温暖的“窝”，还攒下了2万多块钱。

这两天嘉惠感到身上不对劲儿，她已回家悄悄问过母亲，说自己快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母亲林家英知道她怀上了孩子，就给她交代了些应该注意的事项，催促她和蔡三商量商量，看看就在春节前把婚礼办了，反正现在手头又不缺钱。

蔡利德当然不会对自己心中的“仙女”有二心，可他确实有生意头脑和敏锐的眼光，从当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上运动员、观众、甚至一些官员身上所穿的牛仔服上，他认定牛仔服生意一定会更加火爆。

但问题随之而来，前段时间他看到自己的生意那么好，想方设法的套罗嬢嬢、樊二哥、裴小雄等人的口气，想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他们发货的源头到底在哪儿？进货的方式和程序怎么样？但几人就跟串通好了似的，随便怎么费心思都套不出一丁点有用的东西。而且，那几人现在看着他的生意超过了他们任何一家，隐隐已露出了不想再给他们供货的念头。

看着还卖不到10天的货，蔡三叫过嘉惠，小夫妻商量开了：“嘉惠，罗嬢嬢说过她现在她的货都不够卖，明显地是眼红我们的生意比她们的都好，几个人串通起来不想再给我们供货了。”

“为啥呢？我们又没少他们一分钱，他们实在不给就算了，我们还卖我们的拌菜。”

“不！你知道吗？现在的生意才是真正的生意，头开得这么好，我们一定要把握机会好好做下去。”

“可，可你答应我的春节前我们举行婚礼。”

“所以我与你商量嘛。我想婚礼明年再办，摆在我们面前最急迫的问题是进货的事。”

“好嘛，三哥哥。不过，到时候我要穿婚纱，还要拍好多的照片。”

“好！好！我都答应你，我保证到时候一定让你穿上最漂亮的婚纱。”

“好嘛！那你怎么才能说服她们把货供给我们呢？罗嬢嬢和樊二哥他们都精得很，要不让舅舅出面行不行？”

蔡三俯头在嘉惠额头上亲了亲：“不！我自有妙计。”

我们不得不佩服年仅二十二岁的蔡利德的那份精明，一个星期前他就花了些小恩小惠从罗嬢嬢的小工那里打听到她将于这个星期三下午坐251次列车到广东厂家那里去订货、发货，但具体地址那小工不清楚。

不过，那小工还给他说了他老板买的是星期三下午251次12号车厢的票，他当即到火车北站买到了251次13号车厢的座票，又回家让母亲找了一套父亲的旧军便服，在地摊上买了件旧的米黄色风衣和墨镜。

第二天他加紧做准备，把幺妹蔡利雅叫到店上陪刚做了人流手术的嘉惠，给二人仔细交待一番，又在嘉惠和幺妹的一阵打扮后，悄无声息地出门去了火车北站。一身军便服，披着一件风衣，戴着一副墨镜，肩挂着一个小包检票登上了开往广州的251次列车。

火车出站后，他假装上厕所，站在12号与13号车厢的连接处，一眼就瞟到了坐在12号车厢中部靠过道的罗家芳。他放心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挎包里掏出刘嘉惠给他准备的《三国演义》看起来。

火车经过一晚上的奔驰，经渝州转向遵义、贵阳又折向东行经凯里、株洲向广州飞奔。饿了他就吃嘉惠给他准备好的饼干、米花糖，偶尔也买一份餐车推过来卖的那难以下咽的快餐盒饭，渴了反正带了军用水壶随时可以去车厢连接处灌开水，还可借机观察罗嬢嬢的动静。

他根本不敢放开睡，本来在硬座座位上也睡不好，只有时不时的斜靠着打会儿盹。这不，火车刚过凯里，他从小睡中醒来，睁眼一看12号车厢，罗家芳座位上竟然空着没人，他着实吓了一跳，赶紧窜进12号车厢来回找了一遍都不见人，去12号车厢与11号车厢连接处看了看也没人，连厕所都是开着的，他是真有些慌了。

想了想，又回到12号车厢与13号车厢连接处，发现厕所门关着，也不敢确定罗嬢嬢是不是在里面，灵机一动，伸手摇了摇厕所的门把手，里面传来了罗嬢嬢的声音：有人，等一会儿！

蔡利德笑了笑，转身回到13号车厢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他的书。

不错，他跟踪的那位中年妇女就是前段时间一直给他们供货的罗家芳。尝到了卖服装的甜头，他不能坐等别人打压断了财路，所以他早就盘算好了今天的计策，也十分有把握的对心爱的嘉惠说他自有妙计。

他这是要借罗嬢嬢的领航远赴千里之外的广东，去寻找自己理想生意的出路，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这不，经过他的精心准备，怀揣梦想的他上路了。

火车经过两天两夜的奔驰，稳稳地停在了广州火车站的站台上。

下车后他顾不得欣赏古朴、庄重，颇有些历史厚重气息的火车站那气派的候车大楼，顾不得站前那繁华热闹的景象，亦步亦趋紧盯着罗嬢嬢的背影，先是跟着她进了站西的一个批发市场，很快又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天河区一栋楼下，他躲在路边一颗大树后看着罗嬢嬢上楼，直等了两三个小时才见她和一个女孩下楼来站到路边拦出租车，他也赶忙拦了一辆出租车紧跟着直到过海珠桥来到了江南大道中一栋高高的大楼前。他不敢跟着进大楼，就蹲在大楼街对面把门牌号和那几家服装公司的名称一一记到一个小笔记本上。

半个小时左右那二人从电梯出来了，蔡利德赶忙转身去假装看面前那家商店里的商品，待罗嬢嬢和那女孩又坐上出租车后，他也急忙打了辆出租车跟在他们后面又回了先前天河体育中心对面的那栋楼前，这次罗家芳上楼去后一直到天快黑了都没见下楼来，蔡三估计那个女孩是罗家芳的亲戚或者什么关系比较好的熟人，她有可能今晚就住在人家里了。

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斜对面就有一家小旅馆，于是就在小旅馆开了一个二楼临街的单间，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他又不敢放心睡，坐在靠窗边的床上一直盯着对面那栋楼的出入口，看电视几乎看了个通宵，直到第二天早上快七点钟，正在用冷水洗脸的他一眼看见罗家芳和那女孩下楼来了，他把毛巾一扔，咚咚咚跑下楼退房，连20元的住宿押金也不要了，好在一大早不好打车，他出门见她们还站在路口拦车方长舒一口气，也站到这边的路口拦出租车。

两辆出租车先后回到了火车站广场西边的长途汽车站，他倚在栏杆边见那女孩在窗口买了两张去东莞的车票，那女孩当然不认识他，所以他也大方地翻过栏杆挤过去买了一张也到东莞的汽车票。

7:40左右他提前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靠车窗的位置，不一会儿罗嬢嬢和那女孩也上了车坐在中间一排的位置上，他低下头摸出一本《读者文摘》看起来。8:00钟汽车准时启动开出了车站，直到到东莞汽车站下车，她们都没有丝毫察觉有人在跟踪她们，二人在街边一个小食摊上一人叫了一份炒河粉，蔡三则在另一家小食店要了一笼虾包、一份粉汤，热乎乎的吃了个舒服。

看见二人吃完后又在拦出租车，他也起身拦了一辆跟在后面，出租车开出城区往郊外走，那出租车司机就开始抱怨说现在城区内生意正好，他一般是从不跑郊外长途的，如果跑得太远的话就得支付他返程回空费，蔡利德眼盯着前面的出租车一迭声答应着：给、给、给！你说多少返空费我就给多少。

两辆出租车差不多开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一个叫镇街的地方，前面的出租车过集市后在一大片大大小小的厂房边停下，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比较集中的工业区。罗嬢嬢二人下车付钱后那出租车掉头走了，为了不让她们起疑，他又让出租车往前开了100多米，眼看她们进入厂区后他才下车，付了差不多60元车费让出租车走了。

蔡利德慢慢踱着步往回走，也看不见罗家芳她们二人的踪影，更不清楚她们进了哪家工厂。嘿嘿，这时候他不着急了，眼前全是xxx服装加工厂、xxx成衣厂、xxx服装鞋帽公司制衣厂，粗略估计有四、五十家吧。

他想的是，既然“窝子”都找到了，还怕进不到货吗咋个？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好事不在忙上，也不用再步步紧跟着她们了，省得打了照面揭穿了彼此都尴尬。

想通了这一点，他干脆跑到厂区边一个卖小吃的小摊那里买了些广味泡菜蹲在路边吃着玩，直到快下午四点钟了他躲在一颗大树后看见她们二人从“顺发制衣厂”出来到另一边的厂区去了，自己才不紧不慢地向“顺发制衣厂”走去。

在这家工厂大门左边有一个大大的展示厅，两个漂亮的营业员热情地把他迎进展示厅，问他来自哪里，他故意留了一手，只说自己是渝州的，那两个营业员也没起疑，因为西华省不管西都还是渝州，其口音都差不多，这些广东人更是分不清楚。

蔡三粗略地看了看展示厅里北、东两面墙上和大厅衣架上的各类服饰，他基本可以确定0312款、0659款、0568款罗嬢娘供给他们卖的那几款牛仔服、牛仔裤和水磨蓝套装，却没看到樊二哥供给他们这段时间卖得异常好的8811款低腰收臀型女款牛仔套装。

蔡利德不敢声张，装模作样地问出厂价格，厂里的营销人员给他拿出一张价目表，他一看几乎和樊二哥、罗嬢嬢给他的价格差不太多，只是好几个品种论箱买，细看之后一盘算他吃了一惊；比如说0312款，如果按罗嬢嬢给他的52元/套，而价目表的20套一箱780元，再加上火车零担货运费用，就意味着罗家芳明里暗里每套平均赚了他12元左右，如果批量进货，厂家不可能按780元/箱结算，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