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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乌斯成为废墟的十年间,西禄天城再没有进行大的袭击,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世界东北边的千万雪山之中,那里有他们最重要的秘晶矿脉,秘晶提供给了他们高高在上,穿梭云间的动力。西海岸的王国们,在最初高涨的战争欲望下,备战事务紧罗密布,而到了如今这种气氛早已烟消云散。盟约王的宣战依然奏效,备战法令也任在实施,但这些早已蒙灰在人类世界对抗悲罔的战争中,被世人暂时的遗忘了。在西海岸众王国的北方,寒风恶魔山脉阻隔的另一片土地,自古以来生活在此的基科人已经无力抵抗暴风雪中进犯的悲罔,它们像指间握不住的细沙正披着夜色流窜进南方王国。在遥远的苏维格勒,世界的西北荒原缺口,悲罔们踏着冻土奔袭而来,几乎踏平了那里的一切。常规军队已然无法效力王令来保卫家园,猎魔人们被委以重任,各类派系组成了不同的军团,并不停的吸纳国王们派遣的普通士兵,组成了浩大联军,他们保卫西海岸诸国不受凶恶的侵犯。而有一只渺小的猎魔派系,时至今日,已被人们几乎遗忘……
初夏时节,远离喧嚣的塔格玛,埃尔罗正靠在床背上翻看着古老的笔记。上面粗狂的书文和不明所以的绘画令人难以理解,这本书跟随埃尔罗多年,在他还是孩童时代起,他所有的猎魔本事都从此书中习得,书的署名是他的老师,银雀猎魔人的宗师。时至今日此书任然有一小半使他捉摸不透,而他的老师也已失踪多年。此时正是傍晚,楼下市井的商贩正在退去,喧闹却并未停止,为了应付北方恶魔的入侵公爵加大了谷税的征收,大批的车马正经过埃尔罗的楼下,上面装载着不久前征收的麦谷,它们被运往塔格玛加工成面包再辗转山路运往北方首府约门农,传说那里已经在防守悲罔的入侵中险成废墟,长夜中任何火星都会迎来魔潮的猛烈攻击,所以驻守约门农的猎魔军团只能寄希望于遥隔数百英里之外的塔格玛,这里的面包成为约门农唯一的救命稻草。埃尔罗的女友正在厨房准备着晚餐,实际上他们才认识不久,埃尔罗经过镇上准备找点零碎的悬赏,等攒够了钱他准备去塔格玛逍遥一阵再去往北方找个顾问的差事。这个女子在事务官的门口遇见了他,那是他正郁闷着脸从门中走出,事务官表示此地风平浪静没有适合他的差事,他的容貌吸引了她,在听闻埃尔罗的经历之后,女子愿意收留他。她是个普通的农庄女孩,对猎魔人的传奇经历无比神往,她在镇上的这个家中,一楼出售着农庄的产品二楼则用于起居。
厨房的响声静了下来,一阵轻缓的脚步走过,埃尔罗感到床上略微一沉。她知道艾吉拉躺了上来,但他不准备打断研究书中的奥秘,目不转睛的低着头。一只净白的手绕过他散开的微卷长发伸了过来,手上的皮肤有着农场女孩应有的轻微粗糙,她将涂抹了蒜蓉黄油的干面包凑到了埃尔罗的嘴边,却什么也没有说,这是他们近日来培养的默契,但这一会儿,埃尔罗咀嚼着清香酥脆的面包想着,她安静的出奇。可能她学会做一个淑女了,在看到思索的人时保持优雅的安静,埃尔罗满意的设想着,手中又翻了一页。面包一块接一块的递过来,男人一块接一块的接到嘴里,在这段闲暇时刻,即使楼下的喧闹从窗户上声声传入,但依然使人倍感安逸。埃尔罗始终没有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友,他脑中在推导着关于这一页可能的答案。
突然一种亲切的警觉感涌上心头,这种机警源于他儿时的训练和多年的涉险,曾无数次救过他的性命,埃尔罗终于感受到在这个房间里,除他以外,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活人的气息。他本能的抬高视线,栗色的瞳孔收缩,微妙的颤栗传遍全身,与此同时身边的艾吉拉发出一阵狞笑,那狞笑空虚缥缈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埃尔罗转头看去,咫尺之间,是那张熟悉的女子面孔,表情却定格在万分惊恐之中——她的头颅正被含在一只轮廓序乱窜动的漆黑怪物口中,它的漆黑兽眼此时正射出人类才具有的戏谑神情,艾吉拉的身躯不知所踪,血迹全无,她的四肢被怪物头上探出的纯黑触手缠住了断裂处,竟然能还能鲜活的运动,毫不僵硬。没有呼喊尖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甚至弥盖了他胸前吊坠的警示,埃尔罗一瞬间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恶魔的对手。他迅速合上笔记,一手掏向床下倚靠在那的背包,在抓住他熟悉的握把时他竭尽所能的飞快转身,翻下了床,埃尔罗拎起背包朝窗边靠去,一支装配着纯银箭头的弩箭从他手中射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弩箭飞驰而过,连带着星点的黑色汁液钉在了床那头的墙上。那只恶魔如同幻影,弩箭丝毫没有受到阻力,钻进墙里发出震耳的抖动声。恶魔的狞笑戛然而止,转接一声咆哮,它长大嘴巴将女人的尸块瞬间吞下立马朝着窗边猛扑过来。埃尔罗翻身跳下窗户半蹲着落在了装袋的谷堆上,押运的士兵们迷惑的看着他,埃尔罗没有理会,他紧接着跃上拴在艾吉拉门前的马背,提起栓绳调转马头,身后传来男女的尖叫声,埃尔罗无暇再观望,他赤裸的双脚踏着马镫夹紧马肚沿着石砖路飞驰而去。前一瞬间,人们看到一团犹如黑夜的狰狞怪物也从那扇窗户猛扑下来,落入了马车的在夕阳下的影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接着,它又从影子中一跃而起,飞入了道路另一侧的房屋阴影中,那是一排绵延的并排建造的砖房,挨着黑色石砖路向着南方一眼望不到头……
很快,恶魔追了上来,它屡次从阴影中扑向埃尔罗都被他压低身姿躲了过去,沿街的人们都被吓得惊呼躲进了房里,几个不到夜晚就喝到大醉的男人聚在房屋的阴凉处,被躲过猛扑的恶魔踏的血肉横飞。身后的街道纷乱不堪,血肉惨不忍睹,埃尔罗回头望去,那恶魔正东踩西撞一次次钻入阴影而又扑了出来,果不其然只有纯银能够撕开它的身体,他想着恶魔皆是如此,这只也不例外。不明所以的好奇镇民,从二楼开窗观察着街道,埃尔罗庆幸在本地没有相识,自己也正穿着裤子。在奔走逃命之间,他暂时忘记了那位与他有着几夜激情的农家女孩,因为眼下最令他惊恐万分的是——夜晚将至。
初夏的夜晚凉爽依旧,奋力奔跑的马儿穿梭在收割后的麦田里,迎面而来的凉风令赤裸上身的埃尔罗倍感寒意,不过也稍微吹熄了他的恐惧与紧张,他的黄褐色长发在随风凌乱。此时他正全心全意空出头脑思考着眼前的棘手问题。世界笼罩在黑夜里,即使明月高悬为地面铺满白霜也不济于是,那恶魔依旧从四面八方随时扑出,聪颖的马儿左右避闪着。埃尔罗联想到那被弩箭激出的一小沫黑色汁液,或许正是恶魔的血液,但他阅读过极多的存案,深知恶魔种类极多,不能以常规思考来判断,他连身旁的恶魔是什么都没头绪。介于这种考量,那一抹黑汁可能与血液无关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他依旧带着侥幸心在背包里翻了起来,那是一个圆形的木质小盒,盒盖上有一堆整齐的小孔,他旋开盖子朝里看去。“该死1他懊恼道,里面卧着几只奄奄一息的水晶蛞蝓,在月光下反射出暗淡的盈盈柔光。几年前血修会中的重要一支,德拉库拉血党们用鲜血喂饱了这几只蛞蝓作为埃尔罗鼎力相助的酬劳之一,那些金币早已被他挥霍一空,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连这比黄金更贵重的纯血都被长眠的蛞蝓消化,埃尔罗本想利用它们咬开那恶魔的皮肤,纯血则会吸引它浑身的血液,将恶魔炸成碎块,此类纯血一旦沾染目标的伤口,那么目标就相当于直面远古海神的无穷力量,惨死在所难免。在远古时期,海洋进行了一场大迁徙,而最初的海神将他一位多愁善感的孩子囚禁了下来,随着时间漫漫的推移,海洋的遗迹已成沙漠且海平面日渐抬高,人类开始踏足此地并定居下来,那位乘着残败战船穿梭于沙丘如临波涛的无名之神被最初的人们奉为主神,他们供奉他,而无名之神赐予他们自己的血,帮助人类渡过危难的瘟疫时期。在后世,沙漠人发现这位神明的纯血具有吸引其他一切血液的能力,而这种吸引极其强大暴力,经过漫长的研究和实践,沙漠中走出了一群传奇的刺客,他们便是隐匿于世界之中,左右着人类动向的巴尔斯特血修会。能得到他们的赠予,埃尔罗称得上足够幸运,但眼下,幸运已离他而去。
埃尔罗唯一可能决出胜负的道具失效了,他懊恼万分,但他又很快原谅自己,毕竟这只无名的恶魔被谁遇到都是古今绝有的遭遇。马儿的喘息声变得错乱,它几乎快到达极限,事情越发不妙。前方的麦田中,熟悉的大块黑影聚集起来,它和马儿的速度一致,稳稳的领先在前,埃尔罗这才发现自己的速度已不如刚才,他俯下身轻拍马的脖子,嘴里发出高亢的拟声来鼓励它,作为一个猎魔人,他尚未习得任何咒语。这一次,恐怕恶魔要从正面直扑过来,死神的使徒正高悬在自己的头顶,他手中准备了两条锁链,一根是他的,一根是给他的爱马,埃尔罗的直觉这么告诉他。他强做镇定,祈祷自己能灵机一动,手上却飞快的翻着背包里的大堆小玩意。一个木盒被他选中,他打开盖子一枚掌心大小的圆球从软布中落入他手中,它以黑铁制成浑身乌亮,布满圆润的凸起,用力碰撞就会爆炸,肚里填满的银屑便会弥漫在空气中,让恶魔们痛苦万分。至少能拖住一会他想着,眼前那只有着猛虎体型的黑色身影已经跃于半空,埃尔罗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恶魔大张的口中投去圆球,那恶魔的反应也十分迅捷,它立马闭上深不见底的黑口,但已经避之不及,圆球撞到了它的面颊,巨响随之而来。马儿打了个趔趄从银屑的尘雾中扎了出去,埃尔罗紧捂口鼻,用双手抹了抹眼睛后赶忙回头查看,四周无比宁静,没有异物穿梭杂草的声音,尘雾中也没有他惧怕的身影出现。马儿冲刺了几十步之远后便停了下来,埃尔罗目不转睛的盯着渐渐被微风吹散的尘雾,手上轻抚着马背安慰的口吻叫唤着马儿的名字,不久之后,他看清了爆炸的中心位置,那只几乎融入进夜色的恶魔正侧躺着一动不动,它头上数不清的触手有气无力的摇摆,一路上的快速紧逼加上突如其来的银屑已让它精疲力竭。
危险貌似解除,埃尔罗顿感轻松一些,他往前路望去,黑压压的密林就在不远处,这让他万般庆幸,一旦进入密林那恶魔可不止从地上出现那么简单了。此地让他不愿久留,他拉起栓绳轻轻碰了下马肚。
“西博德,好宝贝,这会你想跑多慢就跑多慢。“
猎魔人所拥有过的马都叫西博德,这是他的父姓,他以这种起名方式来表达人马合一的情感。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人世间,他只叫埃尔罗。这匹浑身黄褐色的马儿不会听懂他的话,它缓缓踏步朝着密林走去,慢慢的提高点速度在微风中慢跑起来,在巨浪般的密林面前,一人一马显得格外渺校一个打算在埃尔罗心中油然而生,他回顾着,虽然他和艾吉拉的这段感情十分短暂,也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深情,但猎魔人从不亏待关怀于自己的人,何况还是个纯洁有趣的乡下丫头。血债血偿,是唯一的答案,但完成复仇艰难无比,德拉库拉血党已经销声匿迹,传闻中他们已被剿灭,他们的鲜血可能已经绝于人世。此时的自己看起来也狼狈不堪。埃尔罗视为珍宝的猎魔人武器都还在艾吉拉的家中,而自己现在的模样即使休整过后回去也是自投死路,直觉告诉他恶魔冲他而来。他想到一个人,如果他一直朝着南方前进,此人恰好应该就在那附近的某一处,这将成为自己复仇的第一步,他想着,眼看着马儿踏进了密林之中。
紧张的气氛彻底散去,身体的对环境的感受又恢复了正常。躲避即将到来的盛夏,寒鸦们正前往北方,这片密林被它们当成了休憩的落脚点,林中不时传来它们应景的凄凉鸣叫。月光穿透枝叶的间隙,零星的撒在埃尔罗的身上,他的皮肤在这些光辉下也散发出动人微光,埃尔罗怀疑这片密林还没有从冬天醒来,寒冷将他包围,他搓揉着皮肤口中念念有词的抱怨。直到他发现自己左边上臂的丰满肌肉多了块黑色的痕迹,那是一道未让他察觉的爪痕,既没有疼痛也没有溢出鲜血,最宽处能足足放下两根手指。他回想着,一定是刚才的尘雾中造成的。埃尔罗对自己的后知后觉露出讥笑,他隐约明白那恶魔为何倒地不起,可能它真的累了,但更有可能它已胸有成竹的知道自已经永远也逃脱不去了。
令埃尔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只素未谋面的恶魔为何专程冲自己而来,苦想中,睡意渐渐聚拢,西博德在树林中寻到一条好走的小道,缓缓的朝南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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