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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谢纹是名义上最高贵的人,但是,之于云沐雪,谢纹是最易懂的一位。
很平静高雅,禀持着国母应有的一切尊仪,谢纹透明得如琉璃,却也因此,看不到一丝自我。云沐雪入宫这么久,却几乎没有见过谢纹有什么真正的情绪流露,仿佛她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后的地位才存在的。尹韫欢却不同,很孤傲,却又很温柔,真真假假之间,她不看清尹韫欢的想法,更不明白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如此时,尹韫欢一脸淡漠的悲悯之色,云沐雪却觉得她分明是嘲讽自己。
“慧贵妃!”
“你是一个很任性的人!”尹韫欢下了定论,“皇上对我说过,信幽城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神采飞扬,仿若浴火凤凰,我想,那样的你应当是明亮的!”尹韫欢没有说,那时,她曾以为云沐雪是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
云沐雪皱眉,不明白她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的聪明还不够!”尹韫欢摇头,“天真不是最好的掩饰,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长于舅家的世族女子能够保有天真的品性。”
云沐雪瞬间苍白了脸色。
尹韫欢真的怜悯她了:“陛下并不是昏庸之辈,燕贵妃,不要让陛下对您彻底失望!”
云沐雪眨了眨眼:“我并不是为了自己。”
“本宫知道,是为了云家……”尹韫欢不耐烦了——后宫女子有几个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尊荣在争在斗?都是为了身后的家人啊!
“不!”云沐雪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却已经平静,“是为了陛下!”
尹韫欢的唇边勾一抹冷笑,并没有答话。
“慧贵妃,您也说了——陛下不是昏庸之辈!”云沐雪轻笑,带着一种讥诮,“仅仅是一时的qing动能让他违背朝廷的礼法吗?”
尹韫欢稍稍惊讶了一下,便明白云沐雪的心思了。——这不是她的错,的确,阳玄颢最初的目的远谈不上单纯,云沐雪不可能毫无感觉,那样的情况下,不要说云沐雪,换谁也不可能将一切寄托在皇帝的感情上。
云沐雪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比起爱人、情人什么的,因权、利结成的盟约更加稳固。
冰冻三尺绝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啊!
云沐雪看着尹韫欢依旧平静地摇头,不由有些急了:“慧贵妃,您很相信母子亲情吗?”
尹韫欢颇有深意地看了云沐雪一眼,纤细地手指在瓷盏的边沿摩挲,却没有说话。
“慧贵妃……”
“也许是因我并非世族,本宫没有很多骄傲的想望……燕贵妃,母子之情是天性,上天赋予的血缘骨肉将之联系在一起,本宫是凡人,怎么会不相信呢?难道您不相信?”这是勿庸怀疑的警告。尹韫欢没有兴趣陪她试探与自己不相干的底限。
云沐雪只是以浅笑表示自己的不信,尹韫欢看了她一会儿,还是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我乏了,燕贵妃,您请回吧!”
云沐雪不得不告辞,因为,尹韫欢的眼神已彻底冷了,不愿再与她多说一个字。
“雪中送炭是恩,锦上添花却会结怨。”云沐雪退出前,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尹韫欢看着她离开,没有再叹息,只是对自己的尚宫说:“她以为她是谁?”冷漠讥诮,与一贯的优雅毫不相似。
尹家很小,尹韫欢比人们想的更了解政事,因此,她听得出云沐雪在说什么,更了解云沐雪想做什么,尽管那样的收益会很大,但是,她毫无兴趣。
与风险相比,那一点利益并不足以令她动心。
云沐雪想要更大的收获,也只有那样的收获才能让她达成愿望——立下足以左右朝廷的功劳。
——那只能策立之类的功劳。
这是一件困难比危险更大的事情,因为云沐雪手中的筹码太少,更重要的是,尹韫欢无法确定,那样做之后,皇帝是否真的会高兴!
至少,尹韫欢知道,皇帝并未对太后的权势感到不满,而皇太后也很小心地避免让皇帝有不满的机会,他们母子间的感情并非全然是礼法约束,毕竟——皇帝是太后抚养长大的。
生养之恩,阳玄颢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如果阳玄颢并不会对“功臣”有多少感激之情,那么,赢与输又有什么不同呢?
云沐雪似乎不明白这一点,尹韫欢对此有些困惑。
说实话,紫苏也很困惑,但是,她更加不耐烦。
云沐雪的存在正在干扰皇帝的心性,这让她十分愤怒,云家是否有罪早已不重要,重要的其实是平衡,阳玄颢应该是明白的,但是,他仍然犹豫不舍,甚至不惜一切地拖延着。
紫苏没有等待的耐心了,却不得不等待——她在等云家的反应!
处理一个后宫与处理后宫的家门是两个概念,对于世族来说,更是两件意义截然不同的事情,紫苏不能不有所考量,她不能不考虑其它世族的反应。
齐朗也正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才要再“想想”的。
如果云家放弃云沐雪,事情会简单得多,自然也好处理得多。
倩仪便是这样对谢清说的,谢清同意,却也不太能肯定云家是否会放弃云沐雪。
倩仪冷笑:“你当云成海真的有多关心云沐雪?嫡长女——居然就放在岳家抚养!”
“云沐雪好好的,对云家更有用处!”谢清摇头,从家族宗主的角度考量这个问题。
倩仪反驳不了,只是道:“永宁王妃对我说,很多时候,正确的事情并不能让大多数人接受。”
谢清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被倩仪一脸不满的神色阻止,做洗耳恭听的模样。
“倩容告诉我,燕州世族与别处不同,战场之外,风俗更近于北原人——宗主并不一定能决定所有事情。尤其是云家,却不是因为风俗,而是因为云家的利益大多,派系跟利益一样多,云成海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谢清讶然。
哪个家族没有派系?便谢家也是派系林立,但是,他是宗主,他作出的决定若是还能被别人否定,干脆换人当宗主算了,不然还要宗主做什么?
“如果真是如此,云家倒真的可以保一保……”谢清轻笑。
永宁王妃掌握着夏氏的情报资源,她既然如此说了,便必定是实情,谢清虽然说的是“如果”,但是,事实上,已经确定了下一步的做法。
第二天,谢清去了永宁王府,他唯一不解的是,倩容为何对倩仪说这些,而不是对紫苏。
倩容也没有绕圈子,命人将郡主与世子领出去,不等谢清开口便说:“我知道表哥为何来!”
谢清放松了心情,端起茶盏,细细地品味,静候这个小表妹说明缘由:“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燕贵妃到底想怎么样?燕州世族的想法反而更易懂一些!前些天是淳国夫人的生辰,我操办一下,反而明白了!”夏承正的生母,一个从未被儿子称为母亲的女子,即使安享尊荣,也不能说毫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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