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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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喜欢吗？」

邱蕴文没有做出回应，但下一个问题则让她无法抑制地张开了双眼和刘絮对视着。

「你喜欢我吗？」

【她说的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这个念头还没在邱蕴文的心里完全冒出就被接踵而至的下一句砸了个粉碎。

「我说的就是想要谈恋Ai的那种喜欢，你喜欢我吗？」

「我……」

不知如何作答，邱蕴文感觉自己的大脑此刻宛如生锈般运转不畅，她努力地想把自己从迷离的状态中拉回来，却又被刘絮迎头冲击到更加晕眩：「我早就注意到了，你喜欢我，对吗？」

邱蕴文注视着刘絮，嘴唇开合了几下，想要说些什麽，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想否认。

她应该否认。

她无法否认。

「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承认了喔。」

她还是宛如人偶般不知如何回应。

「既然你承认了喜欢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在邱蕴文的瞳孔倒映中，学姐的俏脸不断地因接近而变大。

「我也喜欢你。」

下一刻，她的唇覆上了她的唇，在这个不大的旅店房间中，这个夜，被这个吻彻底点燃。

……

「所以……你喜欢nV生，学姐也喜欢nV生？」

几天後，在两人平日约会的湖边，邱蕴文对李晟君坦承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是。」

「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还没有，不过……对，我们想要在一起了。所以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说……」

「跟我分手，对吧？」李晟君打断了邱蕴文，抢先说了出来；而邱蕴文愣了一下後便缓缓点了头表示肯定：「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理解，我理解，我就是……就是……」李晟君说着说着，把头扭向一边「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麽说，反正我没怪你，你不用道歉。」

话虽如此，邱蕴文分明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丝哽咽。一开始她想去做些安慰，但犹豫再三後，最终还是在原地沉默着，什麽都没有说出口。

「你是早就知道自己喜欢nV生吗？」

过了一阵子，李晟君把情绪平复了下来，开口询问。

「我想……应该不是的。我从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同X恋……」这个词让她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她还是努力说了出口，「直到前几天我才真正认识到这件事，就是……我确实对男生没有兴趣。」

「包括我在内？」

「你也是男生，不是吗？」

「也是……」李晟君苦笑了一下，「那就——算了你还是亲口和我确认一下吧，免得我还有幻想：你不喜欢男生，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提分手的，是吗？」

「是。」邱蕴文这次回答得很乾脆。

「好，我同意。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如果你不是同——不是喜欢nV生，而是正常的喜欢男生的人，那麽你会喜欢我吗？我们会不会就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毕业也还在一起，最後能结婚，有孩子，成为一个正常的家庭？」

「我想……可能会的吧。毕竟我还是……」原本她想说「不讨厌你」，但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挺喜欢你这个人的」。

「你能这麽说，我就知足了。不过虽然当不成情侣，我们还是朋友，对吧？」尽管从表情的细节上可以看出掩盖不住的难以释怀，李晟君还是努力表现出了一副轻松大度的姿态。

「当然。」邱蕴文也勉力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看着李晟君的yu言又止，她似乎像猜到了什麽一样，主动上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一个不热切也不疏离，时间不长不短的拥抱。在身T分开後，以朋友间的距离重新面对面的两人，也总算开始逐步恢复了平常的对谈。

「啊，对了，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替学姐向你道歉的，她现在有点不敢见你。」

「嗯？为什麽？」

「因为从客观上说，她……的确是挖了你的墙角吧。不过她想托我传达的是，她真的不是想抢你的nV朋友的，一开始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随着大家渐渐互相熟悉，她变得情难自禁……吧——当然，也有我的问题……」说到後面邱蕴文不自觉地变得小声，显然是羞愧所致。不过李晟君倒是及时用回答化解了她的尴尬：「好了不用说了，我说了，我不怪你，我也没有怪学姐。认识你之前她就一直挺照顾我的，我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只能说你们两个都喜欢nV生，她又喜欢你，你也刚好喜欢她，这麽小概率的事情能发生，说明你们两个真的有缘分。所以放心吧，我们两个还能做朋友，我和学姐也还是朋友。」

「嗯，好，我会告诉她，谢谢你。」邱蕴文重重点了点头，却没有把脸抬起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关於我和学姐是同……X恋的事，可以拜托你不要和别人说吗？我不想瞒着你，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还要有两年多才毕业，我不想剩余的学校生活被太多风言风语g扰分心，所以……拜托你，可以吗？」

实际上，对李晟君坦白一切是邱蕴文的独断。刘絮并不认为应该让第三个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她建议邱蕴文随便找个藉口和李晟君分手，然後两人保持一个不为任何旁人所知的隐密交往状态。但邱蕴文不想这麽做，她希望李晟君可以明明白白地结束这段恋情，也是为了自己可以不带着任何心理负担开始一段新的可以让她真正投入的恋Ai。

「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跟别人提的。我们是朋友，我会永远为你保密。」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邱蕴文再度给了李晟君一个拥抱，这次她抱得很用力。「我知道我很过分，让你就这麽白白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对不起你，你是个好人，应该去配更好的nV生。」

「不要这麽说，这一年多我挺快乐的。跟你分手是件挺遗憾的事，但是我没有後悔跟你在一起过。」李晟君拍了拍邱蕴文的背安慰她。「我不後悔，一点儿也不，真的。」

「虽然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後悔认识我的。」

「真有那天的话，你就请我吃饭补偿我吧。」

这对曾经的情侣仰起脸相视一笑，结束了属於他们的最後一次拥抱。

之後的日子里邱蕴文和刘絮也正式地开始以情侣的身份交往，当然，依旧是低调地保持着不为人知。认清自身X取向的邱蕴文，也终於真正地第一次投入适合自己的恋Ai。她也终於感到了自己的校园生活开始有了不一样的颜sE，简单却不单调，充满乐趣和新鲜。而这种愉快的生活在平和地持续了几个月之後，却因为两人恋情的意外曝光而被中断和彻底打乱。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邱蕴文在刘絮上课的阶梯教室後排等待nV友，或许是因为五月温暖的天气容易令人困倦，她就这麽趴在课桌上沉入了梦乡。而在听到刘絮呼唤自己的声音後，尚未完全清醒的她，用惺忪的睡眼看到了面前的nV友，便如撒娇一般的钻入对方怀中送上了充满热情的一吻，彷佛要延续方才的美梦一般，全然忘记了此刻并非两人独处，而是在众目睽睽的教室之中。而附近目击这一场景的人，除了周围的学生之外，偏偏还有一位是刚从後门走进来，似乎是要找某位讲师的教务主任。原本即便如此也没什麽大不了，她们完全可以用睡迷糊和闺蜜间的玩笑来作为说辞敷衍过去，但没想到几天之後，邱蕴文就得到了来自学院的正式传唤——有人检举了她们的恋Ai关系，而彼时在哪怕是已经跨入了新世纪的中国，单凭「同X恋」这一点，也依然可以直接让她们顶上「有损校园风气」的罪名。

她们不知道到底自己被检举到了什麽程度，但显然学院方对此极为关注，且并不采信她们的否认以及「仅仅是好友玩闹」此类解释；而除此之外，邱蕴文能明显感觉到在学生之间也开始充斥着对自己的传言和指指点点，彷佛爆发一般近似众人皆知。或许也是由於这个状况，学院方面没有一丝放过的意思，步步紧b地要给与邱蕴文惩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麽的邱蕴文搬出了校规和学院制度据理力争，提出没有任何条文规定同X恋Ai交往是违规行为，不接受任何惩处；但教务主任指着几条定义空泛的规章强行把她们的作为解释为「不符合学生JiNg神面貌」「对风气造成恶劣影响」，还进一步通知了邱蕴文的父母来校。至於刘絮也未能幸免，她所属的学院也得到了通报建议对她进行处理。

邱蕴文的父母在得到通知的第二天便来到了学校，他们显然不会站在自己nV儿的一边，只是一方面和学院央求着宽大处理，另一方面对邱蕴文进行持续地施压要求她低头认错并和刘絮分手。这一套自然并无益於事情的解决，邱蕴文索X直接拒绝和父母再见面以及通话。但逃得开一边逃不开另一边，同样被学院找上的刘絮所承担的压力，难以避免地在日常情绪中传递给了邱蕴文，令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狂风暴雨中，某个傍晚，正在单独走向宿舍的邱蕴文被李晟君叫住，拉到了某个没什麽人往来的角落私谈。

「你最近没事吧？你的事，我和谁都没有说。」

「嗯，我相信你。」邱蕴文注视着李晟君的双眼；後者没有躲闪，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几许愧疚和歉意。

「好了，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

邱蕴文没有太多心思闲谈，准备再寒暄几句就离开；但李晟君的下一句话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我知道是谁在私下散播你的事。」

「谁？」

「我想……应该是珊珊。」

「吴红珊？她？为什麽……啊，我明白了。」

在最初的意外之後，邱蕴文很快就在脑中厘清了一切。两人口中的「吴红珊」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也是李晟君的现任nV友。这个nV生并不似邱蕴文一样是大城市出身，而是来自相对落後省份的小城，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而即便来到了这座顶级的名门大学，她也依然保持着名列前茅的成绩，加之擅长言谈，积极参与各类学校活动，属於备受老师们喜Ai的优等生。而这样的她，从刚一入学就对李晟君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在各个场合表现出的示好意味明显到哪怕是不怎麽懂恋Ai的邱蕴文作为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当然，李晟君并没有接受她的追求，或者说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份示好，而是专注在邱蕴文身上，并且最终与其成为情侣。

尽管吴红珊的真实想法无从得知，但邱蕴文猜测，这可能对她造成了相当强烈的挫折打击。平心而论，除了相貌平平这一点，吴红珊这个优等生在各个方面都b吊车尾的邱蕴文表现得更加优秀，但或许正因如此，「只是因为脸输掉了」会更加令她难以忍受。哪怕她在李晟君分手之後经过再度的努力追求，成功成为了对方的新任nV友，当初的那种不甘甚至说屈辱感恐怕也难以抹灭。所以她对邱蕴文抱持着嫉恨，也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至於学院方对两人关系的笃定和穷追不舍的处理态度，如果用吴红珊在师生之间推波助澜落井下石，藉机报复邱蕴文来解释，一切就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邱蕴文没有证据，李晟君也没有。但邱蕴文依旧对李晟君表示了感谢，并告诉对方不必为她再做些什麽。既然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指望正常地靠讲规则道理来取回平静的校园生活，只能寻求各种手段，拚尽全力挣扎一番了。

她想尽办法私下联络到了刘絮的导师并登门拜访，在一通诚恳但持续不休的央求和解释下，对方终於被她所打动，答应出力协助。而依靠这位老教授的关系斡旋；加之邱蕴文联络上了关系交好的竞争校学生媒T，并以「家丑外扬会让校级高层觉得学院处理不当工作不力」这个角度对学院的教务部门进行了变相的威胁，最终两人只落得「取消未来一切奖学金等荣誉的评选资格，以及取消研究生保送资格」这一惩处方案。对本就与这些无缘的邱蕴文而言，惩罚近乎於无；而刘絮也无暇在意更多，成功将事情压下来没让家里得知已经足够让她庆幸。两人的毕业和学位都不会受到影响，档案中也不会留下任何不良记录，相b前面的沸沸扬扬来势汹汹，如此已经可以算是能够取得的最好结果。

当然，经此一事，邱蕴文和家里的关系彻底跌到了冰点。至於疑似幕後黑手的吴红珊则依然和李晟君做着恩Ai情侣，也仍旧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学院红人优等生。既然抓不到什麽证据，邱蕴文也并没打算和对方撕破脸，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样如常对待。只是私下里她曾经问过李晟君，既然知道吴红珊不是个单纯的nV人，为何还要和她继续交往下去。李晟君则带着不太自然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表示「珊珊的第一次是给的我，我总要负起责任」。听闻此言邱蕴文终於了然，不好再多说什麽，也只有在心底为自己这位前男友祈一下福，祝他不会遭受遇人不淑的厄运。

因为这次风波，实质上在校内出了柜的邱蕴文和刘絮感觉自己继续住在nV生宿舍的话，可能会面临一定程度的敌视和排挤。为了避嫌，她们索X主动搬离宿舍，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屋共同居住。两人也终於在这个小小的Ai巢里，在简单平和中享受属於她们的日常幸福。但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迎来了一个不怎麽圆满的结局：毕业後和父母拉扯了大半年的刘絮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决定回到老家接受一份家里托关系安排好的公务员工作，并依照长辈的要求去相亲结婚。

至於邱蕴文，她亲自把刘絮送上了归乡的列车，然後回到学校继续准备着几个月之後的毕业，彷佛把这段感情忘记得一乾二净。她战胜了学校的权力，战胜了父母的阻力，战胜了流言的压力，却输给了恋人屈从的无力。

後来她战胜了更多东西，却输了第二次，第三次。

宁欣回家了，一切如常，问题会解决，未来会变好——怎麽可能。

就算伪装掩饰得再努力，宁欣的疲惫与挣扎都在邱蕴文的眼中一览无余。而来自宁欣母亲的联络则彻底证实了这一切。

【文文，你能放过宁欣吗？我就这一个孩子啊。】

【你00良心，问问自己，我们老两口对你怎麽样？我们拿你当乾nV儿一样，你却来祸害我们的亲生nV儿，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阿姨求求你，你要找小姑娘世界上多得是，年轻的也多得是，她们愿意图新鲜怎麽玩都行，宁欣玩不起了啊，她三十多了啊，再耽误下去就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了啊……】

【我今天是作为一个妈妈来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好不好……想想你的妈妈……】

……

她能感受到电话另一端的言语中透露出的对宁欣的关Ai，不论形式为何；她也知道宁欣是Ai着家人的。

如今的她早已远远强过当初，她有足够的力量帮助宁欣脱离家庭，但她不能那麽做。哪怕她知道，在情感的天平上，相b家人，自己在宁欣心中的分量更重。如果一定要宁欣做出选择的话，赢家很可能是自己。

但天平依然在摇摆，任何一种选择都是痛苦；选择不定，也是一种痛苦。

最终邱蕴文给出了她的回答：「放心吧阿姨，宁欣不是同X恋，她不会过得像我一样的。就像您说的，她就是一时糊涂，玩过头了，大家朋友一场，让她回归正常的人生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和宁欣说清楚的。」

为了让宁欣不再继续承受折磨，该是由她来代替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跳下天平。

平淡的一夜过去，忙碌的一个上午结束。提着最後一件行李的宁欣，在门口平静地和邱蕴文相对而立。

「那，我走了。」

「嗯。」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再……我走了，司机还等着呢。」

「嗯。」

房门关闭，将两人分隔开来。

她没有说出再见，她也没有说再见。

邱蕴文将身T背靠上门，然後慢慢滑落，坐到地上。

第四次，她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