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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夜抬头一看到她,惊喜道:“子期?”

而后似乎意料到此时自己应该是在学习,而不是偷食,脸微微发红,带着一丝窘迫,“子期,那个,陈姨娘顺路来看我,也就刚到,我可没有偷懒!”

又想起两人并不认识,主动介绍道:“子期,这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陈侧妃!陈姨娘,这位便是黎国使臣纪使节!”

“妾身见过纪使节!”陈侧妃微一行礼。

她是个面容娇好,看起来颇为温驯贤惠的女子,只是低头行礼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惊艳和嫉妒一闪而过。

纪子期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微笑拱手道:“下官见过陈侧妃!”

“陈姨娘,本殿下要学习了,你先回去吧。”阿夜道。

陈侧妃笑容滞了滞,很快调整好表情,柔声道:“殿下,纪使节,妾身不打扰二位了,妾身告退!”

“陈侧妃请先留步!”纪子期出声留下她,“下官有几句话,想说与陈姨娘听听!”

“纪使节有话请说,妾身洗耳恭听!”陈侧妃身子微侧,头微垂,一别聆听教诲的模样。

“下官小的时候,很是贪玩,怎么也不肯学习,有时候阿娘气不过,便会用板子打下官的手心,每日里逼着下官苦习术数!因而下官才有了今日之才!

下官年幼时,心里很是气恨阿娘,认为她剥夺了下官的自由。

直到长大后,下官在术数上的才能展现后,才明白了阿娘的用心良苦!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不管天资如何聪慧,若不勤学苦练,同样会沦为普通人!真正的爱,是期望对方变得更好,而不是以爱为名,引诱对方堕落。”

纪子期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陈侧妃现在还不曾有自己的孩子,自是无法体会爹娘对子女的殷殷期盼之心。

陈侧妃虽待皇太孙殿下如子,但始终不是亲母子,且因身份有别,在行事上可能有些放不开。

因此,下官希望陈侧妃抛开这种身份之别,以母对子的期盼之心,在某些事情上,如求学等,能从正面引导和督促阿夜向上,这才是真正地对阿夜好!”

陈侧妃的脸,在那一瞬间僵硬了。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手掌里,一阵刺痛。

只有如此,她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发抖,不至于当着皇太孙殿下的面失态。

“妾身,知道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如往常一般自然,“若纪使节没有其他的吩咐,妾身先告退了。”

“陈侧妃慢走!”

出了别馆的陈侧妃,怒气冲冲地上了轿,对着随行的贴身大丫环大声道:“去宰相府!”

丫环吓了一跳,“娘娘,这大白天的……”

却被她扫过来的阴毒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将后面要说出口的话吞进肚中,对抬轿人道:“去宰相府。”

当朝宰相陈之澈是太子侧妃陈侧妃的表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那几人也不疑有他,只当她难得出来,顺便去看看自己的表兄。

丞相府里,陈之澈刚刚沐浴完,房间里宽敞明亮,一切的罪恶之事,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

陈侧妃仗着表妹的身份,无所顾忌地闯了进来。

原来满心的怒火与委屈,在见到陈之澈微微变冷的眸时,气势全无。

陈之澈曾提醒过她,就算他们是名义上的表兄妹,有着亲戚关系,然而男女有别,明面上不宜来往过密,免惹闲话。

她听从他的话,只在过年及一些大的节日里,才会过来丞相府。

今日在别馆被纪子期话里一通打压,她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冲。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来宰相府,一是被揭穿的恼火,另一层原因,却是因为陈之澈曾说纪子期的容颜“坊间传闻不可信”。

她当时以为是坊间过于夸大,今日一见之下,才知陈之澈话语中的真正意思。

因为坊间传闻“甚是貌美”几个字,根本无法形容纪子期的样貌。

她的五官并非绝美,偏偏组合在一起,配上眉间英气,便形成一种世上仅有的独特风情!让人忍不住想去深研!

与陈之澈如黑夜里的毒药,饮之上瘾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名叫光明和希望的东西,就像温暖的阳光,只想靠近和追随!

她突然间,对她以为的信念失去了信心。

她深爱着的表兄,或许真的会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也说不定!

因着愤怒和恐惧,她被蒙蔽了理智,义无反顾地跑来了宰相府。

然而当看到陈之澈清冷的眼时,陈侧妃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日贸然来此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份了。

她看着陈之澈湿润浅淡的脸,小心翼翼道:“大人……”

“表妹这么着急来表兄这,可是有什么紧要事?”陈之澈双眼微垂,让人看不到他眸中情绪。

他虽口唤陈侧妃表妹,但在私底下,他从不允许陈侧妃唤他表兄,任何时候,包括最亲密的时候亦是。

“大人……”陈侧妃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不听大人的话,请大人不要生气!妾身这就离去!”

“表妹,”陈之澈突然抬头,露出温和浅笑,向她招手,“过来表兄这。”

陈侧妃好似听错了般,露出惊愕神情,却见那个从不喜有人忤逆他的男子,正在向她招手,扬着一脸的清笑。

陈侧妃喏诺走了过去,却不敢靠他太近。

陈之澈柔声道:“过来坐下。”

陈侧妃又走近了两步,像个做错了事的下人,低着头。

陈之澈伸手一拉她,她便顺势倒入了他怀中,紧贴在他胸膛。

他的脸膛是如此的凉,让全身躁热的她心生渴望。

头顶上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表妹以后莫要如此了,嗯?”

那声音落入耳中,酥酥麻麻,似冬日的清酒,既冷又醉人。

“是,大人,妾身知道了。”陈侧妃躺在他怀里,被他如此温柔以对,仿若梦中般不真实。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陈之澈一边嘴角勾起,露出淡淡嘲讽。

“表妹今日是为了何事来找表兄?”他轻声问道。

陈侧妃老老实实地将在别馆里,纪子期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只为此事?”声调微扬。

陈侧妃咬咬唇,将自己的担忧隐晦地表达了出来,“那个纪使节,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儿。如果妾身是男人,只怕也会被她吸引住。”

“表妹担心的,是这件事吧?”陈之澈说的是问句,话语里却是肯定。

陈侧妃轻轻嗯了一声。

“傻瓜,你想太多了。”陈之澈突然轻捏一下她鼻头,像情人一般,无限宠溺,“有了你,表兄怎么会看上别的女人呢?”

“真的吗?大人?”今日的惊喜太多,陈侧妃犹在云端飘忽。

陈之澈低头对着她展颜一笑,好似万年雪山突然间春暖花开,百花齐放,风华绝代,偏又带了无数的魅惑。

陈侧妃的心,不可抑止地剧烈跳动,她痴痴看着他的笑颜,想伸手触摸,却又不敢。

她抱着万分期待的心等着男子的回答,他果然如她所愿,轻轻点了点头。

陈侧妃朦胧想道:如果这是一场梦,她愿意永远沉醉其间,不要醒来。

“表妹,黎国使臣在苍月的这段日子里,你就按纪使节所言,督促皇太孙殿下勤奋求学,可好?”

若是以往,陈侧妃或许会在答应之后问多一句“为何?”

可今日的陈侧妃整个人都处于晕呼呼的状态,只直楞楞地点了点头。

离开府的时候,陈侧妃仍然带着痴傻的娇羞笑容,沉醉在陈之澈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中,走不出来。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的那一瞬间,陈之澈整张脸立马静了下来。

空气里飘荡着陈侧妃身上腻人的香味,他皱皱鼻子,死海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只是不知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备水!”

“是!”

陈之澈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扔在地上,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衣衫烧了,被褥换了,房间重新打扫一遍!”

“是!”

——

纪子期教完阿夜术数,陪他用过晚膳后,回了自己房。

“少夫人,杜喜那边有发现!”杜乐道。

“让他来见我!”

“是!”

不一会,杜安和杜喜出现了。

纪子期直入主题,“杜喜,有何发现?”

“今日太子府的陈侧妃离开别馆后,直接去了丞相府。呵呵。”杜喜道。

杜安道:“这陈侧妃据说是陈之澈的远房表妹,碍于男女有别,身份有别,一向除了过年及大节日偶有来往外,听说平时里甚少接触。

今日突然间去了丞相府,倒是有几分耐人寻味。”

杜喜接着道:“另外,前几日,户部侍郎夫人,和工部尚书夫人,好似与陈之澈有过私下接触。呵呵。”

已婚妇人与未婚男子私下接触,光听着,就觉得有几分香艳。

纪子期想起陈之澈对她的言行态度,觉得说不定他与那两位夫人间真有什么瓜葛。

当着她的面,杜安杜喜虽心里也如此想,却不好说出二人的判断。

毕竟是自家少夫人,这种事,心照不宣就好。

杜喜道:“还有,三天前,我们的人发现丞相府,半夜悄悄抬了东西去后面的小树林里,一把火烧掉了。

因为那几人有功夫,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第二天悄悄去查看了一下,那个地方却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后来晚间去查探了两晚,原来之前烧的灰烬已尽数埋入了地里,并在上面种上了一棵小树。

我们的人,试探着挖开了一棵小树,里面骇然是人的骨灰,后来又挖了两株,发现那两株树苗下,同样是骨灰。

有一个甚至还有半只手未烧尽。我们的人怕被发现,不敢再挖。”

纪子期听得毛骨悚然,胃里直翻滚,声音有些发抖,“你的意思是,那片小树林里,所有的树底下,都埋着一个人的骨灰?”

“是的!”杜喜道:“我们的人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那些比较幼小的树苗,判断是近两年新栽下的树木,大概有二十多棵。”

“二十几人,被活活烧死?”纪子期忍不住恶了一声,“难道是府中犯了大错的下人?”

杜安道:“不是!我们的人曾侧面打探过丞相府的下人变动,发现除了马车夫换过五六人之外,府里基本是以前的老人。

而且据说陈之澈,待下人甚是和善,即使犯了错,也从未有过严惩或责打,风评甚好。

偶尔还会收养一些被拐卖的小丫头,再帮她们寻找亲人,送她们回家乡。”

“那,那些被烧掉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暂时不得而知!”杜安杜喜同时摇摇头,“我们的人会密切监视!”

——

第一家苍月特产加工厂,顺利进行生产了,纪子期让其先制作出部分样,由厂内有经验的管事,以及根据市场上的批发价,定了个价钱。

再让十个口才好的小伙子,带上几份样品,主动去天凉接触那边的黎国商行。

并承诺,每签下一单二百两银子的单子,便有一文的奖励,上不封顶。

在符合两国律例,不损害工厂及商行利益的前提下,允许他们用自己的方法,去获取订单。

在苍月,所有的商行,都只发固定月薪,认为无论是哪个职位,干的都是应该干的活。

如今纪子期给出这么二百两银子一文的承诺,虽然他们不确定能不能得到,但起码有个念想不是?

只要有了念想,这人的脑子便会被调动起来,身上的聪明劲就都出来了。

这几人本就能说会道,会笨得到哪里去?

因此,纪子期的条件一出,十人兴奋得面红耳赤,心思早就飞到如何让对方签下订单这事上了。

尤大管事若有所思,其他的管事及师傅则面色有些难看。

纪子期自是知晓这些人心中所想,同现代一样,所有人一向只看得到销售人员所拿到的高额提成,但想不到他们背后付出的汗水。

也一向认为他们不过是凭一张嘴皮子呼悠人吃饭,却不知道对方明知道是呼悠,仍然心甘情愿买单,甚至与其称兄道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只是隔行如隔山,光靠权利压迫,或口头解释,并不足以让他们明白,销售人员所付出的努力。

“本官有个提议,想征求各位管事的意见!”

“纪使节请吩咐!”尤大管事忙道。

尤大管事是在场唯一神情平静的人,纪子期看在眼里,对他甚是满意。

能不嫉妒别人一时所得,以及可能有所得之人,心中定是有更广阔的天地。

“本官想着,各位管事及师傅在后方管理工人,制作特产,怕是对市场了解会有所欠缺。

这销售职位,不算是新职位,但其所做之事以及权力,却是新的。最关键的是,这个岗位,是最接近市场需求的。

所以本官提议,待这次的合同签回来后,在座的各位管事,排个时间表,每人轮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出去做做销售,了解一下市场。

至于月银方面,提成按刚刚所说不变,不过原月银扣减三成,若各位发现自己做销售更适合,可以直接转为做销售。

若不是,则做回现在的管事职位,各位管事意下如何?”

还可以这样?那些管事心里一喜,继而心里又有些担忧,只是看着纪子期,又不敢说。

纪子期微笑道:“当然,在试做销售的那段时间,俸禄是减三成还是多少,并不是最后确实的数据。

一切可等现在的十位销售代表回来之后,看他们的成绩再作决定!”

方方面面都替他们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些管事自是乐呵呵,“一切全由纪使节和尤大管事作主!”

工厂的一切运作很顺利地展开了。

纪子期在厂里待了两天,一切井然有序。

心里很是满意。

不过最让她满意的,是尤大管事。

一个管理者,可以什么都不会做,但一定要有一样必备的特质:善于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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