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0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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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闲下来, 除了串门和走亲访友，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p>

年初二苏华荣要回娘家，打算带几个孩子一起去, 大的几个就算了, 于是便带了叶苏红、苏瓷、叶苏芳和叶安家四个。</p>

苏瓷果断说不想去。</p>

多了叶老二、苏华荣这对父母，还有七个兄弟姐妹, 已经算是突破她的极限了，她不想再要更多的亲缘牵绊, 也不想浪费精力应付。</p>

跟苏华荣回娘家, 得见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姨妈姨父，以及各种表姨兄弟姐妹什么的。</p>

要知道她穿越前是孤儿, 从来没应付过这么些血缘亲戚。</p>

可她拒绝无效, 叶苏红和叶苏芳直接生拉硬拽，把她拽到了路上。</p>

一边拽着她往前走, 叶苏红还一边说：“是不是傻呀，去了有压岁钱拿，还有好吃的。”</p>

苏瓷没再挣扎让她俩左右一起拽着走。</p>

走得机械，心里默默地想——压岁钱能给个几分？这年代又有什么多好吃的东西？</p>

不过决定下来跟着去，她也就没再抗拒了。</p>

只轻甩掉叶苏红和叶苏芳的手，安安心心地跟在后面往她外婆家去。</p>

苏华荣的娘家在隔壁镇，路程算不上特别远，有二十多里路。</p>

从早上吃完早饭从家里出发，路上走一走歇一歇, 差不多将近晌午的时候到。</p>

如果不是叶安家人小腿短，走着走着还得要叶老二抱一段，耗时还能再短一些。</p>

但这大新年里也没人赶时间, 走路都当是出来玩了，也无所谓走多久。</p>

等苏华荣带着叶老二和四个孩子到娘家的时候，她的姐姐苏华玉已经到了。</p>

都是自家人，见了面也就简单招呼一句，最多还是和小孩说话，小孩子要各种礼貌叫人。</p>

苏瓷不多说什么，端着十三四岁小女孩该有的样子，很是乖顺地叫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妈姨父。叫完了就跟着叶苏红和叶苏芳去找表姨兄弟姐妹，和小孩在一块。</p>

姨妈苏华玉家只带了一个小儿子来，但也有十七八岁了。</p>

舅舅家的三个孩子相对小一点，最大的和叶苏红同岁，刚过了这年十六。</p>

但不管年龄大或小，在苏瓷眼里，都是小屁孩子。</p>

她跟在这些小孩旁边，纯属不想掺和大人的圈子，因为大人那边更麻烦，应付起来更费劲。</p>

这些小孩凑头在一起玩，也不管你说不说话。</p>

苏瓷就默声在一边看着他们玩，觉得无聊就找小板凳在一旁坐着，抓一把瓜种子在手里慢慢地扒皮，晒着太阳吃瓜子。</p>

苏华荣回了自己娘家，二话不说就去灶房帮做饭去了。</p>

叶老二和他的连襟以及小舅子在一起，陪着苏家老爷子吹牛扯闲话。叶老二在这里话不多，不多会就挖了烟草开始抽旱烟，晒着太阳眯眯眼。</p>

苏瓷在这边扒瓜子吃，叶老二在那边抽烟。</p>

两人偶尔目光碰上一下，叶老二只当没看见她，直接就移开。</p>

苏瓷也不多理他，继续低头扒瓜子。</p>

叶老二在哪都没有存在感，这都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了。</p>

灶房里，女人们忙忙碌碌的。</p>

虽说做不上多少菜，但也还是人人都上手，洗菜的洗菜，刷锅的刷锅，烧火的烧火。</p>

苏老太太想插手帮忙，怎么也插不上，于是就拿小板凳在旁边坐着。</p>

听着两个女儿和儿媳妇闲聊天，自己不时插上两句。</p>

等饭菜做好上桌，到堂屋里坐下来吃饭。</p>

因为孩子多，便就给孩子分了个小桌在旁边。</p>

苏瓷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多，就坐在桌子边安静吃自己的。</p>

反正原主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到哪都是默默无声的，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本来也没人多注意小孩子。</p>

不过她不说话，自有人会说到她两句。</p>

开口的是舅妈，她坐在舅舅旁边，笑着对叶老二和苏华荣说：“二姐家今年挣到了啊，苏红、苏瓷和苏芳穿得这么漂亮。”</p>

苏华荣是个实诚人，直接回话道：“人家给的旧衣服。”</p>

舅妈又笑一下，“我说呢，怎么单给丫头们做新衣服穿，却不给安家做。”</p>

苏华荣接着说：“家里这么些孩子，个个都做新衣服，哪能做得起？要是只做一两个，别的又说偏心，怕不是又要怄气打起来，索性就都不做了，全穿旧衣服。”</p>

舅妈说话就是笑笑的，看着苏华荣道：“孩子多是福。”</p>

听到这话，苏瓷没忍住自顾笑了一下。</p>

“多子多孙”、“子孙满堂”是福气这种观念，不知道毒害了多少人。</p>

桌子上的大人没人注意小孩桌，只顾说自己的话。</p>

苏华荣的大姐苏华玉这又开口说：“安国的婚事，确定定在今年的五月份了？”</p>

苏华荣看向苏华玉点头，“婚都定了，到时候都去吃喜酒。”</p>

姨父拿着筷子夹菜，笑着道：“那肯定都是要去的，安国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你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等安国结完婚，下面就能张罗安军的婚事了。”</p>

苏华荣叹口气，“先把安国的婚事办了再说。”</p>

好歹手里能攒出一点钱来，才好意思找媒婆给安军再说亲，像安国这样被人家姑娘看上，姑娘主动找媒婆来说亲的好事，哪能都叫他家给赶上？</p>

苏老爷子又给苏华荣和叶老二打气，“慢慢熬，总有天能熬出头的。”</p>

叶老二这边点头，“埋头苦干就是了，也没有别的办法。”</p>

在苏华荣和她娘家人眼里，叶老二虽窝囊怕惹事，护不了老婆孩子不受人欺负，但好在他这个人踏实能吃苦，把一家老小的生计扛在肩上，平时也没什么废话。</p>

人活着怕的不是穷，而是懒。</p>

只要不懒，只要踏踏实实肯把日子往下过，总有能好起来的一天。</p>

许多话在饭桌上，都是点到为止，不多深谈。</p>

吃完饭收拾了锅碗以后，苏老太太拉了苏华荣去私下里，在屋里和她小声聊体几话。</p>

亲妈对自己的闺女能说什么呢，不过问问过得好不好之类的。</p>

苏华荣今年是真的很高兴，这半年来，家里遇到了好几桩值得高兴的事，多半都与苏瓷有关。</p>

从苏瓷在知青大会上出风头说起来，后来家里得了大队奖励的两斗棒子粒，之后是从知青点拿回来的收音机，整个向阳大队人对他家态度上的变化，以及叶安国的婚事。</p>

说着话的时候，姨妈苏华玉和舅妈也进来了。</p>

听苏华荣说完家里的事情，三个人都为她高兴，觉得他家的日子过得有盼头起来了。</p>

苏华玉算是比较敏感的，想一下还是问了苏华荣一句：“听你这么说，这姓何的姑娘这样好，从模样到性情都没得挑，家里条件也不错，真就什么都不要？她家人竟然也同意了？”</p>

说到这个，苏华荣轻轻叹口气。</p>

她看房间外的当间里没有人，压着声音说实话道：“她是要安国这个人，说结完婚之后，让安国分家分出去，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p>

听完这话，苏老太太三人一起蹙起眉。</p>

舅妈说：“好容易把安国养出来了，才帮家里干多少活，这就结婚分家了？他带着媳妇两人过日子，随便挣点工分就能过得舒服，可剩下你们这一大家子，不是又要二姐夫一个人来养？”</p>

苏华玉拧着眉说：“你看你家老二苦的，腰都累弯了。怎么说，他就答应了？还有安国，他也答应这么分？”</p>

苏华荣看向苏华玉，“老二不答应怎么办？叫安国打光棍吗？不敢再往下拖了，真怕耽误了安国的婚事。再者说了，安国是真喜欢那丫头，他小两口要是能过好，我们成全。”</p>

说着叹口气，“还没叫安国知道呢，怕说了他不干。我和老二商量好了，要是能瞒住，索性就瞒到结婚后分家，总之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不骗人姑娘，到时候不分也给他分了，安国挣的工分我们坚决不要。”</p>

苏老太太坐床沿上叹气。</p>

叹完气忽然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摸出旧手帕来，当着俩闺女和儿媳妇的面就打开，对苏华荣说：“我手里也没多少钱，你先拿去用，等有了，你再还给我。”</p>

旁边苏华玉和舅妈看着苏老太太这举动，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p>

等苏老太太从手帕里拿出钱来，她俩也从兜里掏出了钱，和苏老太太一起送到苏华荣面前，对她说：“安国结婚要紧，你先拿着用，以后慢慢还。”</p>

苏华荣看着亲妈亲姐和亲弟媳送过来的钱，一时没忍住，捂住嘴眼泪就刷刷下来了。</p>

苏华玉伸手按到她背上拍两下，“不许哭，又不是白送给你的。”</p>

苏华荣坐在床上，苏华玉站在她面前，她直接往苏华玉怀里一趴，忍了半天情绪。</p>

调整好了，她抬起头来，带着鼻音说：“那我都接了，有了就还给你们。”</p>

苏华荣接下三个人的钱数了数，最后都给收到自己的手帕里。</p>

她自己还是觉得心酸难过，有些诉苦的意味道：“我命不好，嫁个这样的男人，摊上那样的婆婆。”</p>

苏华玉又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老二可以了。”</p>

舅妈也在旁边劝她，“任劳任怨的，你家这么多孩子，一个都没饿死，可以啦。”</p>

苏华荣摇头，鼻音满满道：“我结婚这二十多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p>

苏华玉在她旁边挤着坐下来，“我们谁家日子好过？都一样。”</p>

苏华荣忍不住诉苦的欲望，继续说：“人家的男人都知道护女人孩子，他不知道。我真的嫁过去二十多年，被旁边的姓吴的欺负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忍着过日子。”</p>

苏老太太叹气，“他就那点本事，你叫他怎么办？打也打不过人家，打完闹完了，找到大队也就是两边劝劝。闹得越凶，你家越吃亏，老二他是不敢闹啊，怕没日子过。不如就忍忍，有个安生日子不好吗？那吴家都是蛮横东西，又那么多人，忍一口气，总比叫他们抄了家好啊。可恨我们苏家也没人，不然一定找那吴家给你出这口气去。”</p>

乡下打仗的事常有，真打起来，你又不是人家的对手，那人家仗着户族优势，就到你家砸你家的锅砸你家碗，闹得再大敢直接刨了你家的院子房子，叫你家没地方吃饭睡觉。</p>

叶老二也不是天生的贱骨头，被人家欺负了，还要回来数落自己家人。</p>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吴家的那些人，所以只能回来管自己家人罢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p>

被人甩个白眼骂两句就骂两句，也不会掉块肉，当没听见不理她就是了，忍不下这口气，上去跟人家往大了闹，那才是最吃亏的事情。</p>

他改变不了他家在村子里的弱势地位，就只能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忍。</p>

苏华荣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因果，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低着眉说气话道：“我哪天真忍够了，就拿一条命跟他家拼，我看他家敢不敢把我打死。”</p>

苏老太太拍她的手，“大新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赶紧呸呸呸。”</p>

苏华玉和舅妈也在旁边小声劝：“别说气话。。”</p>

苏华荣说话里又有了哭腔，“你们不知道过得有多窝囊，实在是受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