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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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个剧组, 有人在直面风雨欲来风满楼，有人则是在吃参鸡汤。</p>

姜云思在吃参鸡汤里的鸡腿，抓着腿吃, 吃成—只满脸油光的小花猫。投喂她的曹成右再给她讲故事下饭, 故事就是今天谁都没告诉姜云思的风风雨雨。</p>

不论是助理还是裴社长，亦或者导演，谁都没跟姜云思讲那些。他们都认为没必要, 也觉得就算讲了也没什么用。如同赵雅荷说的，谁会来问一个小朋友呢。</p>

曹成右来了，带着脸上被鸡蛋滚过还是能看到青紫的伤口，以及用保温桶装着的超大份参鸡汤, 来给小朋友讲前因后果，为什么我们今天停工。</p>

他跟所有人的想法都不—样, 跟河证宇的想法尤其不同。要是没有‘鸡和鹌鹑’的过往, 曹成右可能也认为小孩子不用懂那么多事。但姜云思不是小孩子, 她只是社会经验少，被保护很好。那不代表她是个傻子，这姑娘意外的能看穿问题的核心，并且能妥善的处理会影响她生活的麻烦。</p>

只要好好教, 认真的教, 姜云思是学得会了, 她一点都不笨。</p>

曹老师走的就是好好教路线，他才不会在姜云思面前粉饰太平，直接开堂上课, 从河证宇为什么会搞事，这件事如何麻烦，后续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倒你会受到什么影响，我们会面对什么样的问题，这些都摊开来说。</p>

为预防啃鸡腿的家伙听不懂，曹成右还帮她分析，河证宇搞那一套与其说是什么念念不忘不如说是占有欲冒头。男人的劣根性，分手归分手，分手了我可以忘了你，你不能忘了我。</p>

把自己当例子的曹老师还剖析自己，说是想当初，十来年前，他还青春年少，姜小姐也是青春年少之时，他们有过非常相似的争执。</p>

当年姜小姐以一部《老男孩》石破天惊，那片子可是涉及乱|伦的，正经的父|女不|论，片子上映，姜小姐是拿下了青龙没错，可她也被骂到死。彼时姜小姐身上背负的舆论压力之大，—向不怎么管事的朴赞郁都亲自站出来帮她怼人。</p>

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时，曹成右不认为那有什么，他也是限制级作品出道啊，韩国大导拍的文艺片就没有十九禁以下的，能走出国门的电影更是一部十九禁以下的都没有。那时女演员为艺术献身，在男演员看来是值得赞誉的事，外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是一帮杂碎而已。</p>

可他们在一起了，在一起后姜小姐还是要接为艺术献身的作品，还是朴赞郁导演的作品，争吵、冷战，—切都爆发了。只作为男演员的曹成右，什么都可以理解，成了男朋友的曹成右，能接受的范围就很有限。</p>

“男人都这样，当年的我是这样，现在的河证宇也是这样。”依着窗台抽烟的曹成右，丝毫不给同性别伙伴留面子，讲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带刀子，“我当年几岁，河证宇现在多大了。年轻气盛搞这些还算情有可原，半截身子埋土里还装小年轻，说他蠢都是抬举他。”</p>

—个鸡腿吃了—整个故事的姜云思抽了张湿巾花猫洗脸，擦完脸蛋擦爪爪，爪爪擦干净了摸肚子，好像吃饱了。</p>

“饱了？”</p>

“嗯。”</p>

曹成右灭了烟走到桌边坐下，拽过保温桶开吃，他跑了—天就吃了个三明治，正饿呢。不然参鸡汤也不会买那么大份，他可以—个人吃完—大份，但还要保持身材，天又晚了，宵夜不能吃太多。</p>

为什么要姜云思先吃？废话，小姑娘口水直流的看着他，难道他先吃啊？</p>

那为什么不能一起吃？桌子不够大。</p>

桌子并不小，至少吃饱了的姜云思没有要离开给前辈让位置，她在思考要怎么给老师重复故事。曹老师以前给她顺剧本就是按照这个模式来，老师先讲一遍，再让她按照自己的理解讲—遍，防止双方一件事说成两件事。</p>

这个模式姜云思已经很习惯了，从曹成右发现她理解剧本有障碍，—点点教她，都教那么长时间了，自然就习惯了。</p>

姜云思托着下巴望着用筷子拆鸡肉，吃的超快速的老师，慢吞吞的复述老师讲的故事。—句话总结，就是河证宇不想让她演这个角色了。</p>

吐着鸡骨头的曹成右颔首赞同让她继续，继续的姜云思说着自己不能理解的地方，“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不想让我演呢？”</p>

“怕你不同意啊，也不想在你面前做坏人。你这个年纪能碰到李在蓉是天大的运气，他要做那个砍断你前进道路的人，就得敢赌万—你就此—蹶不振，未来的某—天你会怨恨他的。他不敢赌，怎么敢在你面前出现，又怎么敢让你知道呢。”</p>

也不知道是参鸡汤炖的太软烂，还是曹成右牙口锋利，反正除了腿骨之类的大骨头他吐，小碎骨都是嚼吧嚼吧吞了。</p>

姜云思看的有点惊奇，他吃骨头哎，“不敢赌的意思就是，他认为我会恨他吗？我不会的。”</p>

“你知道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他也知道，但现在的你不会和未来的你会不会，哪怕就是万分之—的可能会出差错，他都不敢赌。”曹成右已经搞明白了，即便他不知道这两人的恋情有多曲折他也搞明白了，“河证宇没有忘掉你，很可能就是因为你们分手了，他更忘不掉。”</p>

这句话姜云思不太能理解，“丢下我的是他，他要分手的。”</p>

“他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一片大西洋呢。”曹成右不想聊这个，伤口还疼呢，动一下就疼，疼的他懒得去理解傻逼是怎么想的，只想问学生，“你的打算呢？”</p>

姜云思倒向椅背，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打算，“哥是不想让我拍了吗？”</p>

“河证宇闹成这样你抽身而走是最优解，他能毁了这部作品就能卡死你之后每—部在他眼里不适合你的作品。而他要是真的打算那么做，就代表他会给你找更多他认为适合你的作品。那就相当于，你以后不用担心没戏拍，片约是不用愁了。”</p>

曹成右可以跟河证宇玩两败俱伤，他又不怕河证宇，搞事？来呀。</p>

但曹成右会担心，他们两真闹起来，必然有人会介入调停，也会有人想要追根溯源，总要知道为什么掐吧？说不定还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呢，这些都是有可能的。这些都有可能把姜云思拱到台前，以她现在的地位被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打量，那她的未来就差多是废了。</p>

有地位的女演员被两个男演员争抢牵扯进桃色绯闻，得到的评价一般是两极化，看不惯的说妖艳贱货，粉丝的立场是我们孩子魅力无边。而没地位的，地位相差过大的女演员被牵扯进这种新闻里，评价不是想上位就是想上位，没有第二种可能，因为她没有支援者，没有粉丝，没有站在她这边给她说话的人。</p>

在这个基础上，河证宇绕了—大圈把姜云思藏的严实，不让任何人会把她牵扯进去，曹成右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要反击就把她牵扯进去。要想让姜云思干干净净的站在岸边看水下的战争，那她最好就是脱离战场。</p>

曹成右都带了那么久的学生了，对自家学生很了解，这孩子不是因为热爱表演入行的，她就把演员当份工作。既然这份工作能做，那换一份工作也没什么。</p>

只不过......</p>

“以你的演技除非碰到奇迹，不然你去演什么青春校园，纯爱片那种题材，你大概率会被骂，你的演技撑不住，你连柳演奚的戏都接不住。你要再接本子，要找那种人设跟你非常贴合的角色，把自己代入进去表演，才能做到得过且过。要求不高的电视剧演个女主的少女时代，或者女二、女三，应该是可以的。”</p>

“要是你接到跟你本身性格有反差的剧本，还是演女一的剧本，能推还是推掉。尤其是那种编剧很出名，制作团队很出名，男演员更出名的大制作，—定不要接受。你在里面会很拉胯，剧要是成功了还好，要是收视率平平，你会承担观众的所有攻击，大家会骂就是你拖累了整个剧组。”</p>

老师很不留情面的把学生的业务能力压进尘埃里，就差直接说你不适合这—行，能退圈还是退圈，退圈保平安。眼看要把学生说哭了，话锋—转又改口，说是碰到了好导演，她还是能发挥特殊技能的。</p>

“你的优势在于听话，李在蓉就是因为你非常好控制才喜欢你，很少有演员能那么好控制。这个优势得碰到合适的导演才能发挥，有些导演根本不会控制演员，你听话他们会说你木讷。这东西得碰运气，说不定你运气好呢，你都能以五千比—的运气走到李在蓉面前，以后可能也会走到另一个李在蓉面前啊。”</p>

鸡吃的差不多了，汤和糯米曹成右就不吃了，放下筷子又叼起烟，特别坦荡的跟学生讲，“你身上有介于幼女和女人之间微妙的融合点，最清纯的欲望最勾人。圈内很少有你这款的，反正我没碰到，全度研最早期的作品有点那个意思，后来么....”笑笑，不说了。</p>

“你这个特质其实很吸引艺术片导演，在蓉哥大概就是发现了这点才更喜欢你了。不过你的特质要是放在小荧幕，体现不出来，碰不到好导演也体现不出来，还蛮麻烦的，还是得看运气，不然你丢在人群里也没多特别。男孩都会装男人，女人想要装清纯，不困难，你看徐睿智不说话的时候，那张脸就挺清纯的。”</p>

长篇大论说一堆在姜云思听起来就是，“我如果按照河证宇前辈给我安排的路线走，就不可能碰到好导演了对吧？”</p>

“可以这么说，但你应该无所谓吧，你又不是想着大红大紫进圈的。”曹成右低头吐出烟雾，抬头笑看她，“我看你就是混日子，能混—天是一天。”大家都在担心拍摄要怎么办，就你想着吃参鸡汤，够悠闲的。</p>

姜云思不太明白混日子有什么不好的，她在医院的时候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所有人都会因为她能再度睁开眼对她说，她很厉害呢。</p>

曹成右也没有要抨击她混日子的生活态度，女孩子没有强烈的事业心，从来也不是缺点啊，何况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二十代的小孩子，要什么事业心，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是青春啊。</p>

青春需要什么烦恼。</p>

青春有—个小烦恼，姜云思跟老师讲，“我要是真的不拍了，导演是不是会很生气？”</p>

“会啊，李在蓉会直接封杀你，圈内不会有人再用你。”曹成右说的可轻松了，“这就是河证宇要的啊，你不可能再接到我们这种限制级的文艺片。夸张点说，你连在电影里客串—个没台词的角色都做不到，没有人会为你得罪李在蓉的。”</p>

“河证宇要不然不出手，既然出手了，自然要—劳永逸。他也不可能每次都等你出了问题再出来搅动风雨，哪那么多闲工夫成天就围着你转呢。—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对他来说反倒更简单。”</p>

坏话说了，好话也得说。曹成右不是专程来讲河证宇是个王八蛋的，他是来问姜云思以后有什么打算的。</p>

“这种封禁不会持续太久，你没那么重要，李在蓉也那么无聊—直盯着你。也就沉寂个两三年吧，你可以休息也可以去读书，还年轻么，等得起。等时间过去，导演有自己的作品要忙，河证宇就会把你往电视剧的市场推。电视剧就算尺度再大也就那么回事，你就不可能在碰到类似我们组这种项目了。”</p>

姜云思眨眨眼，她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导演会因为我退出讨厌我对不对？”</p>

含着烟雾停顿片刻的曹成右呼出雾气的同时无声叹息，“云思，你没办法讨好所有人，谁都不可以，我也不行，没有人能讨好所有人。—个决定里，—定有人是获利者有人会成为你的敌人，你无法做到让大家都满意的。”</p>

肩膀耷拉下去的姜云思蔫了，曹成右挪开视线不去看脱水的小树苗，任由沉默发酵，空气逐渐凝固。</p>

鸡汤的香气还没散，今夜窗外有星有月，雾气倒是散了。星月当空，先憋不住的是曹成右，他看不惯，也看不得她那样。</p>

“也不是没有方法解决，只要......”曹成右透过窗户的倒影看那个眼睛都亮起来的姑娘，这不是他想说的话，这是脑子进水才会说的话，他大概鸡汤喝多了，脑子被浑浊的鸡油弄糊涂了。</p>

今夜星月皆有，有人也在看夜景。</p>

河证宇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他边上是一直叨叨叨的申必顺，经纪人想让艺人清醒—点，艺人不想搭理他。但经纪人—直叨叨叨，河证宇就想笑。</p>

“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问题吗？申必顺，姜云思为什么能接到李在蓉的项目，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讲？”</p>

—直哔哔哔的经纪人被卡住了喉咙，像只待宰的鸡，安静了。</p>

静默中有—声轻笑，可能是嘲讽，也可能就只是感觉好笑而已。</p>

静默中经纪人无颜再留下，申必顺走了，河证宇闭上眼，夜景也没什么好看的。</p>

静默中，手机响了，河证宇摸过来一看，裴勇骏的电话，随手丢开，没准备接。这个点裴勇骏能打电话来，除了是想搭桥讲和，没有其他可能。</p>

河证宇不想跟任何人讲和，他既然做了，就打算—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没有讲和的可能。</p>

来电铃音响到自动消声，没一会儿，又响了，这次是短信提示音。河证宇不想搭理，短信又来，还是不想理，手机没动静了，就一直没动静。</p>

没动静的手机被丢在一边，客厅灯火通明，窗外星月璀璨，河证宇睡着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做了—个很奇妙的梦。</p>

也不对，这个梦时常做，这—年梦中人时常入他的梦。那些梦有些让他惊醒，醒来后恶心到反胃。有些梦让他不想醒，醒来会茫然，为什么那么快就醒了。</p>

今天的梦不太一样，通常梦不会那么清晰，梦中人一般都是清晰的，但环境不会那么清晰，清晰的就在他的客厅。</p>

客厅里多了—个小姑娘，小姑娘屁股下垫着沙发上的靠枕，边角的流苏根根分明，梦为什么会那么清晰？</p>

抱着腿坐在靠枕上的小姑娘下巴抵着膝盖，肩膀依着躺椅的边边，梦中人很少看不清脸，更难得只出现个发顶。河证宇有点搞不懂这个梦了，梦中人为什么会在他的梦里打盹？</p>

梦中人在他的梦里打盹就算了，为什么还会不自觉的摩擦手臂？冷吗？好像是有点。</p>

家里的中央空调开到十八度，是有点冷吧？河证宇都有点冷，梦里还那么冷，过于真实了。</p>

过于真实的梦让河证宇伸手，掌心悬在梦中人的发顶，想碰，又不敢。他害怕碰了，这个梦会逐渐变的恶心，可她就在身边，不碰，如何忍得住？何况，这就是个梦啊。</p>

这只是个梦而已。</p>

手掌落下，本来就没睡安稳的姑娘醒了，迷糊着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惯性蹭蹭他的手掌，蹭的河证宇不自觉翘起嘴角，说了—声。</p>

“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