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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歌乐城里的舞姬啊,身上的每一段故事都是传奇。二十年前,成王最后一次进京述职时,恰好是那位舞姬奉诏入京的花车大典。彼时啊,整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飞花玉树,彩绸明灯,路两旁皆是出来看舞姬的男男女女。
“成王一行人被堵在路中,无法前行。他手下的副官想要前去开路,却被成王制止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花车上的美人正值青春年少,人生自然如同鲜花着锦,我们为她让一让路,又有何不可呢?’手下们听完了成王的一席话,便没有上前阻挠,而是跟在舞姬的车队后,一直等到花车巡游到另一个方向,才默默进了宫。”
韩令手舞足蹈地模仿着花车上的舞姬,等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回应,只闻一阵“咔嚓咔嚓”,便拧起眉头,叉着腰问:
“老石,还是不是哥们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石松把手里的最后一块花生酥扔进嘴里,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端得是一副无精打采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韩,老韩啊……”
韩令伸手把桌上的点心盒抢过来——如他所料,盒子里别说花生酥,连个大一点的花生渣都没有,简直就像是被石松舔过一遍。
这种恶心的幻想让他自上而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韩令“恶!”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将盒子扔在石松脸上。
“哥们给你讲故事,你给哥们留个空盒子是吧?今天说不出听后感,你绝对别想离开这。”
石松抬起头看了看房梁上的匾额,气若游丝:“但是…老韩…这是我家的客房。”
韩令冷冷地插着手,并不觉得客场对他来说有什么限制。
“老韩!不是,老韩啊!!你这故事,我都听了四次、说过四次听后感了,”石松终于肯支起身子,他捂住脑袋,努力掩盖起自己满眼满心的悲愤,“舞姬、成王、花车、歌乐城、进京……我都会背了,真的编不出来听后感了!”
似乎是被韩令脸上一瞬间的呆滞震了一下,石松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要不然,你换个故事讲?”
韩令摆摆手,眉头还是皱着的,却不像之前那么暴躁了。
“唉,我哪有别的故事,唉。”他把记着话本故事的小册子翻出来,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册子里面的每一页都是他亲手誊写,每一个字,每一处涂改,他都太熟悉了。
自从那天之后,册子里一字未改,一字未增。竹琛走后,他们再也没去听过新的故事了。
哪怕尚老爷子在湘福楼外挂了牌子排新戏,哪怕梨园里面来了禹城的名角,少了竹琛和他们一块,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说,竹琛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不知道……唉……”
“她走了多久了?”
石松支着头想了想:“嗯,一个月,两个月,两个月零——十三天了,天哪……”
两个人趴在桌子上,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屋里一时陷入寂静,但两人都知道,此时此刻,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他们心头萦绕不散——
徐竹琛会不会不回来了?
世上习武之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清楚,五感对于练武来说,是相得益彰,相互促进的。五感越是敏锐发达,对于武学的悟性也就越高,而武学的精进,也对五感有着质的提升。正因如此,在武学起步阶段,若是失去一感,对于习武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江湖上倒是并不缺乏“盲眼高僧”、“聩哑神尼”之类的传说,可他们多是武功大成的前辈,又兼之本就声名远播,才给人以“身体残缺不影响练武”的错觉。单是徐竹琛失去视觉后,心境上的变化,就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抑制,又何谈今后长年累月的习武生涯呢?
更何况,竹琛这不知缘何而起的失明,可是连兰夫人都束手无策的。这次南下求医,真的能治好吗?
重重的不可探知压在心头,让韩石二人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哎,石松,”韩令的头埋在手臂里,声音听起来像是闷在棉花中,“要是竹琛以后不能练武了,怎么办?”
石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事,我好好练功,还有你,你也是,咱们俩都变成大侠,肯定能保护她。”
韩令抽出一只手,闭着眼,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对面石松的脑袋。
“动动脑子——”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听起来有点生气了,“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忽然双目失明了,不能练功,你会怎么办?你会希望竹琛说出这种话,说什么‘保护你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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