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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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p>

叶以云收集勤工俭学的资料。</p>

其实, 要不是傅青竹在海市一中勤工俭学，她都不知道学校有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是专门针对家庭困难的同学, 需要出具的证明包括父母职业证明、收入证明、户口本、区居委会证明……</p>

一项项证明，足够叶以云头大。</p>

她爸妈都是高知分子, 光是父母职业证明就过不了关, 何况，被妈妈发现她花费学习时间，去弄什么勤工俭学，估计会被骂到抬不起头。</p>

到这里，不管如何都该放弃，可叶以云就是想任性这回。</p>

一直以来，她都是好孩子, 按部就班，从来没争取过什么。</p>

以前, 爸爸去钓鱼，她提着小桶跟去, 当她钓到第一条鱼、第一份收获时, 因为爸爸的钓友的女儿喜欢那条鱼，爸爸把它送给那个孩子；</p>

后来, 爸妈让她自立，她自己提着被子竹席, 一个人来高中部, 一个人铺床，一个人看其他人的爸妈帮她们擦柜子；妈妈叫她放弃凌虐数学，她即使数学进步，即使喜欢化学生物, 即使傅青竹选理科，她选了文科。</p>

非要论起来，真是数不胜数，因为她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p>

可是翘课让她突然发现，并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乖乖听话。</p>

翘课不是十恶不赦的，虽然，并不是好事就是，只是当自己真的这么做，她才发现，这个选择并不难。</p>

好吧，叶以云承认，她又要尝试她以前没试过的方法，说那么多，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p>

语文组组长办公室里，叶以云脸颊微红。</p>

她为自己说谎感到羞愧，小嘴叭叭：“刘老师，我想找素材，关于勤工俭学的素材。”</p>

“对对，是这样的，我家没达到勤工俭学的要求，我想做勤工俭学，就是想写关于这方面的作文，我不用工钱。”</p>

“我就想，写作不是来源于生活嘛……”</p>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p>

刘老师却一口答应：“好，我和勤工俭学的马老师说一下。”</p>

叶以云从办公室出来后，捏着小拳头，素净的小脸斗志满满，低呼：“耶！”</p>

勤工俭学地点在图书馆，工作是整理书籍。</p>

海市一中的图书馆很大，不止本校的学生，有些外校人也会来借阅，所以整理书籍的工作量不小。</p>

叶以云到图书馆借阅台，看到傅青竹。</p>

他右手捏着一本书，垂着眼睛，在半盖的睫毛下，眼珠子上下移速很快，一目十行。</p>

怀着隐秘的心情，叶以云趴在借阅台上，傅青竹察觉到有人，目光还在那本书，嘴唇却先动：“同学，借什么书？”</p>

一边说着，他扣下在看的书，修长的手指按在台式电脑的鼠标上，咔哒咔哒点击两下，激活睡眠的电脑。</p>

在蓝色电脑屏幕光线中，他撩起上眼睑，瞳中有半块电脑屏幕的光芒，也有完整的叶以云。</p>

叶以云正歪着头看他，提起嘴角笑。</p>

“你怎么过来了？”傅青竹眉眼间惊喜，“要借什么书？”</p>

叶以云咳咳两声，理不直气也壮：“我不是来借书的，我是来勤工俭学的！”</p>

傅青竹惊讶：“你现在缺钱吗？”</p>

叶以云咬咬嘴唇：“不是，我跟老师申请特殊情况，因为我想了解一下勤工俭学的流程，写作文可以用……”</p>

傅青竹站起来，笑了：“我知道了，马老师说今天新来一个同学，就是你吧？”</p>

叶以云立即点头。</p>

她跟在傅青竹身后：“马老师让我来找你，我需要做什么呢？”</p>

傅青竹犹豫着看眼角落的书箱，说：“你来借阅台这里等着，我去搬书。”</p>

叶以云“嗯嗯”两声，乖巧地坐在借阅台处。</p>

恰好这时，图书馆又来一个女生，进来就打招呼：“青竹。”</p>

叶以云发现，这个女生正是邱玥，比起照片上，现实里的她更高点，而且很瘦，看起来挺有气质，举手投足间，斯文又好看。</p>

听说她是学舞蹈的。</p>

叶以云站起来，整整自己的衣服，邱玥看到生人，却没有惊讶：“啊，我知道你，你是文科三班的以云你是青竹的妹妹，过来看看青竹吗？”</p>

叶以云僵硬地笑：“你好，我是过来勤工俭学的。”</p>

不知道为什么，邱玥一句问话，就让她打心底里不舒服，明明只是很正常的语气，但或许，这就是女生之间莫名的敌意。</p>

傅青竹这时候提起箱子，对邱玥打个招呼：“你教一下以云怎么用借书系统，我去把这箱书搬走就来。”</p>

邱玥“咦”了声：“这么多书啊，我和你一起搬吧，反正午休时间应该没多少人过来借书。”</p>

说完，她就主动去拿书。</p>

叶以云忙说：“那、那我也来。”</p>

傅青竹说：“我们两个就行，你在这里等着。”</p>

叶以云刚挪动的脚步停下。</p>

傅青竹与邱玥两人并肩，往借阅台后面走。</p>

叶以云站在台内，看他们走远去，手指一直拧着自己校服的拉链。</p>

突然，邱玥转过头，对她一笑，眉眼间神采飞扬。</p>

叶以云一顿。</p>

她确定了！这人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她浑身汗毛竖起，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危机。</p>

她必须做点什么。</p>

然而，叶以云的反应永远比邱玥慢一点，眼见邱玥拿出茶包，给傅青竹泡茶，又或者提醒傅青竹，员工厕所的洗手液她换了，樱花味的。</p>

甚至，邱玥本来和傅青竹说话，突然停下，她指着傅青竹头发：“诶，青竹，你头发上有纸屑。”</p>

傅青竹“嗯？”了声，叶以云终于也能插嘴，忙说：“真的有诶。”</p>

紧接着，叶以云瞳孔地震。</p>

邱玥居然直接上手，帮傅青竹拿下纸屑。</p>

女孩手上捻着碎纸屑，温柔地笑着：“喏，在这呢。”</p>

傅青竹微微后仰，大手从后往前，捋一下头发：“谢谢，”又抿抿唇，“下次我自己来就行。”</p>

邱玥半点不尴尬：“我帮了你诶，我不管，你今天得请我吃饭~”</p>

叶以云：“……”</p>

她小小的三观碎了又合，合了又碎。</p>

她因为越喜欢，越不敢冒进。</p>

可是，瞧邱玥多自然，她和傅青竹相处，没有半点忸怩，动手动脚也没有所谓，倒是她自己，总想太多，靠近一步就遐想非非，傅青竹一个笑，足够让她高兴好久。</p>

明明她才是和傅青竹一起长大的呀。</p>

为什么她畏手畏脚，邱玥却大大方方的？</p>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呢？</p>

她气邱玥对傅青竹的亲近，又气自己放不开手脚。</p>

独自懊悔许久，叶以云打定主意，接下来不管做什么，要主动帮傅青竹，尽量自然、顺理成章，就像邱玥。</p>

于是，好几次，看傅青竹搬书，叶以云忙道：“我来！”</p>

看傅青竹给书贴标签，叶以云忙道：“我来！”</p>

看傅青竹水杯空了，叶以云忙道：“我来！”</p>

她用笨拙的方式，尽量去追逐傅青竹，但傅青竹眉头没有松开过，黑黢黢的眼里也很少看到笑意。</p>

叶以云迟钝地察觉到傅青竹的不快。</p>

她手腕酸疼，这几天做的重活，比她以前所做过的加起来还多，回教室拿笔的时候，手指都是颤抖的。</p>

可是，傅青竹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傅青竹能和邱玥一起工作，和自己时，他总是要板脸？</p>

叶以云心情也跟着沉重。</p>

她有时候也弄不懂来勤工俭学的意义，干什么，看邱玥和傅青竹卿卿我我，她这个“妹妹”，只能跟在一旁东施效颦？</p>

因此难免失神。</p>

她手里捧着四五本名著，垫着脚尖站在板凳上，突然，她手上重重的书向她手臂内侧溜下去——</p>

糟糕！</p>

叶以云眼睛一缩。</p>

她赶紧去捞书，然而和地心引力比，这些动作无济于事，伴随着书页砸地“哗啦”声，“砰咚”地，叶以云摔了一大跤，脑袋直接磕到书架。</p>

这一秒，她脑中一片空白。</p>

头上疼得她生理泪水哗啦啦流，傅青竹和邱玥已经寻声跑来。</p>

邱玥“哎呀”一声：“青竹妹妹，要不要送你去校医室？”</p>

叶以云坐起来摇摇头，她咬牙：“不用，我缓缓就好。”</p>

她低下头，不敢看傅青竹的脸色，要不是她，这件事肯定不会搞砸的，她真是太倒霉，好丢人。</p>

突然，她视角里，傅青竹的鞋子跨过一地狼藉，落在她面前。</p>

他也蹲下，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撕拉开，道：“抬头。”</p>

叶以云很少听到他声音这样低。</p>

她下意识察觉，他很不开心。</p>

缓缓抬起头后，傅青竹突然撩开她的刘海，在她磕伤的地方贴上创可贴，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很轻柔。</p>

只是，他眼帘低垂，掩去那双眼中的情绪，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说：“我去找马老师，你现在写作文素材差不多，不需要再来勤工俭学。”</p>

叶以云急说：“这只是个意外，我没事，我以后不会再犯……”</p>

一边说，她一边去捡地上的书。</p>

傅青竹两指捏住她的手腕。</p>

叶以云手腕一阵电流般触痛，她猛地缩回手，傅青竹阴沉沉说：“手都受伤了，还要坚持什么？”</p>

叶以云看着对她黑脸的傅青竹，愣了愣：“我……”</p>

邱玥在一旁说：“好了啦，你别对你妹发脾气，书是摔坏了，我们得找老师报一下。”</p>

傅青竹没有理会邱玥，他盯着叶以云，叶以云才知道，原来他眼底烧着明明烈火，可视的愤怒迎面而来：</p>

“叶以云，你根本就不需要来勤工俭学，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p>

叶以云愣住。</p>

她张张嘴，发现她哑了，什么也说不出来。</p>

一瞬间，呼吸艰难。</p>

傅青竹深吸口气：“不要把这里当成玩的地方。”</p>

叶以云：“……”</p>

他怎么能这么说她呢？</p>

傅青竹一直像个大哥哥，照顾她，这是他第一次凶叶以云，他的眼睛依然那么好看，可是目光狠狠扎到叶以云身上，他的声音依然那么好听，可每一个字，变得刺耳起来。</p>

发涩感从叶以云心底里冲到脑袋，围绕在她喉咙、眼睛附近。</p>

她感觉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p>

或许是察觉到叶以云伤心，傅青竹吐出口气，抬手准备扶她，他语气缓和：“对不起，我话说得不好听，我送你去校医室吧。”</p>

叶以云挥开他的手。</p>

她自己扶着书架站起来，一直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多么努力咬着嘴唇，闻到血腥味，才没有让眼泪奔出来。</p>

她不想在这里哭，又丢人，又可笑。</p>

撞开傅青竹，邱玥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听，一点也不想知道，只闷头狂跑。</p>

午休的教学楼很安静，叶以云亟需找个地方，顿时想起室友之前讨论过，教学楼顶楼的锁坏掉，还没人修。</p>

一口气跑到六楼顶楼，她推开门。</p>

外头一片宽阔，天空湛蓝，午间阳光很烈，顶层的小房子遮去阳光，是一处能令人安歇的地方。</p>

合上铁门，叶以云转身蹲下，在这么一个角落里，她抱着膝盖，终于可以不用控制自己，可以嚎啕大哭。</p>

傅青竹的声音，还在她耳畔：</p>

“你写作文素材差不多了，根本就不需要来勤工俭学。”</p>

“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不要把这里当成玩的地方。”</p>

叶以云一颗心全麻了。</p>

就像吞下忘记加糖的咖啡，又焦又苦。</p>

她根本没有抢别人勤工俭学的机会，也根本没把图书馆当玩的地方。</p>

傅青竹怎么能这么扭曲她的意思呢？</p>

因为一个邱玥，她骗老师说自己要作文素材，本可以好好在宿舍睡午觉，却连着好几天，专门去图书馆干活。</p>

她图什么啊？图傅青竹对她黑脸，对她冷言冷语，用一个个字，刺破她对他虚无缥缈的幻想？</p>

先喜欢上的那个人，活该被百般凌/迟。</p>

今天会有邱玥，明天就有夏月，以后还会有冬月，这么多人喜欢他，而她自己，叶以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妹妹。</p>

即使努力靠近他一点点，试图成为他身边的一份子，也会被误解。</p>

她恨透误解。</p>

叶以云一边哭得打嗝，一边想，她应该当场有力地回击傅青竹，证明自己不是傅青竹口中那样。</p>

可现在，她哭得像个傻子，不是，她就是个傻子。</p>

傅青竹永远不知道，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他的一言一行，能对她产生多大的影响，有一刹那，叶以云都想好，她要和傅青竹绝交。</p>

既然他不喜欢她，那她也不要他。</p>

她可以喜欢，但她不要卑微的喜欢。</p>

可是她不懂怎么割舍，好多年，追逐他变成一种习惯，她的日记里，记满和傅青竹有关的事，她的生活里，有关傅青竹的点滴数不胜数，她未来的规划里，到处都是傅青竹的影子。</p>

她不甘心。</p>

一边抹眼泪，叶以云一边对空气恶狠狠地说：“我讨厌你！”</p>

“我讨厌你！”</p>

“讨厌你讨厌你！”</p>

想象着这些话是对傅青竹说的，她有种报复的快/感，伸手往空中挠了挠，好像就能把傅青竹打晕。</p>

这样发泄完，才让情绪稳定下来，但撞到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疼。</p>

她真是倒霉透了。</p>

以云叹口气，趁着没人，又戳系统：“呜呜呜，哭得好累哦。”</p>

系统：“该，让你作死吧，好好做败犬青梅不行吗？”</p>

还好身上带着纸巾，以云一边擦鼻涕，一边说：“下个世界我想断情绝爱。”</p>

系统连忙说：“不行，没辙。”</p>

以云：“为什么？”</p>

系统洋洋得意：“我发现兄妹情对付你很有用，反正你和男主一定会相遇，兄妹情压根不会转换成爱情，青梅比不过天降，哈哈哈。”</p>

以云：“青梅党表示谴责。”</p>

系统“嚯”一声：“你想干啥？”</p>

以云：“嘿嘿。”</p>

她这一笑，让系统突然很没安全感，连忙放出眼去探查傅青竹在干嘛，过了会儿，看不懂操作的它又回来了，嘀嘀咕咕：傅青竹去校外干嘛？</p>

而叶以云抱着手臂，闭眼。</p>

她不能带着红眼眶回班里，趁午休没过去，让眼睛歇会儿。</p>

不知道过多久，突然，身后的门发出敲声，叶以云吓一大跳，她站起来开门，门后居然是傅青竹！</p>

他手上提个袋子，错愕地看着她哭红的眼。</p>

“砰！”</p>

叶以云手快，把门关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