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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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洛丝怔住了，怔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p>

这家伙……</p>

梅泽罗斯见瑟洛丝迟迟不开口，有些急迫地说道：“你残暴无道，借着陛下给你的特权将至冬治理成了什么样子！今天陛下过来，便是要罢免你！以你的罪，死不足惜！”</p>

“我问的是陛下，不是你。”</p>

李一瞥了梅泽罗斯一眼，一股恐怖的压迫直接落在了梅泽罗斯身上，将他压得差点双膝跪下。</p>

看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梅泽罗斯，李一道：“陛下在此，何来你开口余地？还是说，你才是陛下？”</p>

“我……不敢。”</p>

梅泽罗斯后退了半步，而后不再开口，只是心中满是惊骇地盯着李一。</p>

李一这才再次将视线挪回到瑟洛丝的身上，盯着她那双瑰丽的眸子：“陛下，您该开口了。您来此，所为何事？”</p>

“……”</p>

和李一对视了一会，瑟洛丝回过神，看着他眼中的嘲弄。</p>

演戏是吧？行。</p>

那就陪你演一下好了。</p>

瑟洛丝冷声开口：“你苛税暴政，为子民所不容！从今天开始，我以至冬之王的名义，剥夺你的职权！从今往后，你不再担任宰相之职！贬为庶民！不再享有一切特权！”</p>

“没有别的惩罚了吗？”</p>

瑟洛丝看着李一眼中的那一抹戏谑，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好，你想要别的惩罚？我成全你！鉴于你之所为，从今日起，你不得再踏入至冬城一步！流放至苦寒之地受刑三百年！你满意了吗！？”</p>

一丝丝冰寒的气息从瑟洛丝的身上溢出，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并保护身后普通人的准备。</p>

只是她却并没有看见李一暴起，而是看见后者收起眼中的戏谑，低了低头，恭敬地回道：“既是陛下尊口，臣自当遵从。”</p>

“……？”</p>

站起身，李一将身上的宰相制服随手脱下，扔到旁边，露出里面早就穿戴整齐的朴素衣袍——一如他当初刚到至冬时的模样。</p>

看向一脸错愕的瑟洛丝，李一大声道：“罪臣极冬，愿服从陛下的谕旨，前往苦寒之地服刑，终生不再踏入至冬城。愿陛下万年，至冬万年。”</p>

说完，他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也不再看瑟洛丝，直接迈开脚步离开。</p>

没有人敢阻拦。</p>

因为陛下没有开口——谁敢在此时妄动？</p>

所有人都看向呆愣在原地的瑟洛丝。</p>

梅泽罗斯最先反应过来，当即高声道；“请陛下重回王位！！”</p>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知道该怎么办了，立刻跟着高呼。</p>

“请陛下重回王位！”</p>

“请陛下重回王位！”</p>

“请陛下重回王位！！！”</p>

“……”</p>

瑟洛丝呆滞了几秒，而后才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向那个王座。</p>

在王座前站了一会，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李一坐在这里时的样子。</p>

将脑海中的画面拍散后，瑟洛丝转过身，坐了下去。</p>

以梅泽罗斯为首的叛军立刻半跪下来高呼。</p>

“陛下万年！”</p>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p>

看上去很热闹。</p>

只是瑟洛丝却从坐下来的那一刻便感觉到——</p>

她和他们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沟壑。</p>

只不过并不明显。</p>

……这就结束了？</p>

瑟洛丝坐在王位上，久久没有回过神。</p>

直到几天之后，她才在至冬宫的行政庭办公室里反应过来。</p>

是的。</p>

结束了。</p>

没有什么惨烈的大战。</p>

没有什么最后的决战。</p>

这场叛乱，就这样零伤亡的结束了。</p>

她领地内的所有子民都在高呼冰王的仁爱，为她的上位而欢呼雀跃。</p>

所有大臣全都臣服在了她的脚下，服从于她的威严。</p>

往后的历史里，只会轻描淡写地写上一句。</p>

「……冰王一言，权倾朝野的宰相极冬被废，冰王回归王位，罪臣流放，再未出现。」</p>

只是，史书并不会写——</p>

冰王回归王位后，立刻解除了至冬城的禁令，允许城内居民和城外子民随意进出。</p>

而后，便是一场长达数百年的混战。</p>

以仁爱为治国理念的王没法将福泽播撒给领土全境。</p>

为了抢夺有限的资源，精明的商人和野心家相互勾结，在新王的弱控制之下，自行建立了隐性的新的秩序。</p>

城内的每一寸土地的价格都被炒上了天。</p>

井然有序的工厂失去了控制后，工厂主开始更进一步压榨员工，并在往后的一百年到两百年的时间里面，逐渐剥夺了员工的保暖物资，食物，并让他们在饥寒交迫中累死在了工位上。</p>

并在此时诞生了两句非常具有时代标志性的话——</p>

“反正人那么多，死两个，就当是消耗多余人口了，总比打仗要好，您说对吧，陛下？”</p>

“我们的至冬，正在蒸蒸日上啊！”</p>

失去了强权的绝对控制，整个至冬在往后的三百年里经历了几轮野蛮生长。</p>

瑟洛丝为了处理问题，心情一天比一天焦躁。</p>

她感觉他们说得没错。</p>

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p>

她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才逐渐做完李一留下来的最后一道考题。</p>

然后才在大图书馆发现，他早就将解法，写在了三百年前。</p>

那一天，瑟洛丝一个人在大图书馆里待了很久。</p>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的行政秘书便发现，这位女王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p>

往后百年，那个孤独地坐在王座上的身影，逐渐与几百年前的某个已经在历史中销声匿迹的罪人逐渐重合。</p>

一直到魔神战争的到来，瑟洛丝彻底收回了福泽，让整个至冬城再次被低温笼罩。</p>

为了应对那场恐怖的战争，她收紧了所有权力，将资源高度集中，忤逆意志者尽数被斩杀，凛冽的风雪笼罩了整个至冬城。</p>

骂她是暴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禁卫军统领向她汇报道；“陛下，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叛军，声称要讨伐无道，诛杀暴君……”</p>

瑟洛丝随意地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听着下属的汇报，忽然有些恍惚。</p>

好似数百年的时间都按下了跳过键，自己仍然活在数百年前。</p>

“让他们进来……不要抵抗。”</p>

“这……是。”</p>

看着那支走进至冬宫的叛军，瑟洛丝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p>

历史仿佛是一个圆，你踢一脚，它就会转一圈，最终转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p>

这支叛军很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p>

他们怎么可能赢？</p>

就算不计算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的力量，旁边还有成堆的装备精良的禁卫军，外面还要包围整个至冬宫的冬卫。</p>

即便坐在王位上的人手无缚鸡之力，禁卫和冬卫也能够将这所谓的叛乱轻易镇压。</p>

——甚至，面前的这支叛军，手中的武器还没有几百年前的那支好。</p>

……那根本不是什么叛乱。</p>

只不过是一场特殊的权柄交接而已。</p>

瑟洛丝又想起了当时自己从未注意过的事情。</p>

在她接手王权后，禁卫和冬卫没有多少抗拒就接受了新王。</p>

当时的禁卫和冬卫，明面上只有一个最高效忠者——宰相极冬。</p>

但其实，他们还有另一个效忠对象——国王。</p>

在教主冕下坐上王位后，他们的效忠对象便是教主。</p>

那个法理上有着绝对正当性的，一直以来的国王。</p>

而不是一个，叛军的领袖。</p>

宰相服从王命，便给新王登位做了最后的背书。</p>

“你们有何诉求？”</p>

在安静的大殿里，瑟洛丝用清冷的声音问道。</p>

“下位！你根本不配坐在王位上！”</p>

叛军的首领愤怒地吼道。</p>

“……”</p>

瑟洛丝沉默了两秒，左手的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扶手。</p>

冰冷的风雪迅速席卷整个大殿，将所有冲进来的叛军从下半身开始冻结。</p>

他们开始痛苦地哀嚎，手里的武器根本连碰都碰不到那个坐在王位上的身影。</p>

瑟洛丝面无表情地思索着，没有看向那一个个冻结而成的冰雕。</p>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件事。</p>

那个叛军的首领，梅泽罗斯，在完成了叛乱之后，便向她索要宰相之位。</p>

她拒绝了。</p>

那段时间，她不想听见宰相这两个字眼。</p>

后来，梅泽罗斯又反复拐弯抹角地提了很多次。</p>

当时的她只觉得烦躁，便没有理会。</p>

时间过去几百年再看，她便从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里面看见很多当时没有看到的东西。</p>

人的心思没有魔神那么单纯。</p>

他们总会想要在有限的一生里，尽可能得到所有。</p>

“……暴君……”</p>

最后一个被冰冻结的是叛军的首领。</p>

在嘴巴被彻底封堵之前，他拼尽全力将这两个字挤了出来。</p>

“……”</p>

瑟洛丝轻轻敲击扶手的指尖停顿了一下。</p>

安静下来的大殿里回荡着她的声音。</p>

只不过无人倾听。</p>

“我是至冬唯一的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p>

……后来。</p>

魔神战争时期，瑟洛丝以一己之力，加上至冬国数百年积累下来的重工业武装和迭代了很多次的军备，顺利地熬过了惨烈的混战。</p>

每一个幸存下来的至冬人也都明白了王收紧所有物资的理由，只不过瑟洛丝从来没有解释。</p>

她只是独自坐至冬宫的王位上，从始至终。</p>

魔神战争结束后，瑟洛丝彻底统一至冬全境，去王号，改皇字，所有生活在极北之境的族群，皆听皇命。</p>

一个不再有纷争的国度，终于在两千年后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p>

至冬宫在此时早就大变了模样。</p>

人们对于至冬国的女皇的印象也已经十分淡漠——</p>

简而言之，并不了解。</p>

在建立了辅政组织后，女皇便极少再参与国事，基本上也很少有什么大事能够惊动她，一般人也根本就没有面见她的资格，她本人，也极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再出现在众目之下。</p>

一个冬日的午后。</p>

看上去极具年代感的精致木门被一只纤细的手给轻轻敲响。</p>

“进。”</p>

“……”</p>

等到了回应之后，她才推开略有些厚重的隔音木门走进房间里。</p>

那道显得极为尊贵的身影，即便坐在阳光下，也无法让人感受到丝毫温度。</p>

在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本十分具有年代感的书，不过因为有人进来而被微微合上。</p>

“我应该说过了，没有事，不要来打扰我。”</p>

虽然声音很冷，且极具压迫感，但来者并未受到多少影响。</p>

纤细的身影转身将门关上，而后才开口。</p>

原本应该一贯散漫的语调少见地上扬了一点点。</p>

“女皇大人，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一点点眉目。”</p>

“一点点？”</p>

瑟洛丝蹙眉看着少女，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p>

“没办法，毕竟那位大人……很强呢。不管是在梦中，还是在现世。”</p>

少女的用词非常简单。</p>

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能够被她评价为“很强”，究竟有多难。</p>

恐怕也只有坐上王座的尘世七执政能够到了。</p>

但也只有“强”，“很强”在她这里，通常专指璃月的那位岩王帝君。</p>

那家伙的实力，与其他六神很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p>

也是唯一一个称帝的人。</p>

明明是个女人，但却霸道异常。</p>

听说最初有人给她定的尊号是“岩王帝姬”，但她认为“帝姬”不够霸道，便改“姬”为“君”，君字通指男女，是一种尊称，就算是其他六国的神明称呼她也得“敬称”帝君……</p>

“而且，璃月的岩王帝君封存了他的消息，即便是去稻妻那边，也探不出来多少。”</p>

“那你来做什么？”</p>

听着瑟洛丝明显不高兴的语气，少女轻笑了一下。</p>

“但也还是找到一点点有用的蛛丝马迹——比如，他在璃月，似乎被称之为‘太一’。”</p>

“……还有呢？”</p>

“在稻妻那边，似乎是~”</p>

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愉悦的事情，少女微微勾起嘴角说道：</p>

“被称之为百鬼众生之主。”</p>

“……那个在魔神战争时期，亲手统一了稻妻全境的人？”</p>

对于这个名号，瑟洛丝也有所耳闻。</p>

只不过并没有做什么联想。</p>

“是的呢。”</p>

“那他岂不是在稻妻待了近两千年？”</p>

“没错呢。”</p>

“……”</p>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p>

瑟洛丝忽然面色平静地开口；“安排一个使团，去稻妻访问一下。”</p>

“好。”</p>

“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璃月的那位。”</p>

“嗯？好……”</p>

“再告诉纳塔的那位。”</p>

“好……”</p>

少女的心情颇为微妙。</p>

「看样子也不用等到下次的七神聚会了。」</p>

「某人要完蛋了呢。」</p>

少女一边想着一边问道：“谁去呢？”</p>

“你去。”</p>

“我？好……为什么？这件事交给——”</p>

“你见过他了吧。”</p>

“……其实也没有——”</p>

“梦里见过也算见过。”</p>

“……好吧。”</p>

少女默默退下。</p>

……然而并没有去成。</p>

因为没多久，天理召集七神，对妄图触及禁忌的坎瑞亚降下了最后的审判。</p>

数千年前的遗毒蔓延至今，被狂妄者当成了前往新世界的信标，招致了恐怖的灾厄。</p>

好消息是……瑟洛丝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那个很多年前便打算找回去的人。</p>

坏消息是，她没想到这居然是真·最后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