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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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延没有立刻答复。</p>

于私，他当然想同几位叔伯相认；于公，他不知楼喻有何计划，不能轻举妄动。</p>

冯二笔道：“殿下，既然他们故意隐藏身份，暗中探听霍延消息，定是有所谋划。”</p>

楼喻不由打趣：“难不成是要带霍延去阳乌山当土匪？”</p>

冯二笔噗嗤笑了。</p>

霍延有些无奈，“他们定是不放心我和阿煊阿琼。”</p>

“嗯，”楼喻赞同点头，“不过他们既然想偷偷摸摸行事，你也不必立刻过去同他们相认。”</p>

他叫来阿砚，吩咐他几句，阿砚领命退下。</p>

河边灶台旁，工匠们蹲在地上，捧着碗吃得喜气洋洋。</p>

“你们吃出来没？俺尝到了肉味！”</p>

“俺也吃到了！俺还以为自己做梦呢！”</p>

“没想到殿下这么仁厚，竟给俺们吃肉！”</p>

虽然不是大块大块的肉，但能尝到一点肉星子，那也是相当幸福的。</p>

他们一年到头，估计也就过年时候沾点肉意思意思。</p>

阳乌山的几人，也觉得这顿饭香得很。他们以前在西北参军，军粮经常不足，朝廷多次拖欠粮饷，以致于他们只能啃冷饼子充饥。</p>

当上土匪后，他们又干不来打家劫舍的事儿，只能帮助行走的路人安全通过土匪泛滥的地方，收点保护费。</p>

那么点保护费，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p>

“头儿，要不咱们把这活儿干完再走吧？饭太香了。”</p>

“废什么话，等联络上二公子，难不成让二公子跟咱们一起盖房子？”</p>

“也是哦。”</p>

算了，还是认真吃饭吧。</p>

“那边那几个大个子，”阿砚站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招手，“你们过来一下。”</p>

几人对视一眼，捧着饭碗过去。</p>

阿砚见他们吃得满嘴流油，问：“吃得惯吗？”</p>

“吃得惯吃得惯。”</p>

“这就好，殿下有新任务交给我，让我挑选几个人过去，我见你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就向殿下举荐了你们。殿下说了，干得好能吃上真正的肉！”</p>

为首的汉子问：“做什么？”</p>

“跟造房子差不多，做点木工活计，只要按照殿下吩咐做就行，上手很容易。”</p>

“行，什么时候干？”</p>

阿砚露出一个笑容，“明日卯时正刻（上午六点）你们在这等着，我带你们过去。”</p>

翌日，阿砚带领阳乌山几人，行至远离人群的一处山麓下。</p>

山麓荒地广阔，几乎无人涉足，从田庄也看不到这边情况，隐秘得很。</p>

他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几人，“依照纸上的图样，完完整整地造出来。”</p>

几人定睛一看，都觉得造型很奇特，但看起来确实简单，工作量也不大。</p>

他们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用的？”</p>

有高墙，有壕沟，还有步桩，实在看不明白。</p>

阿砚笑着道：“只要照做就行。”</p>

几人闭嘴开始干活。</p>

事情都在按照楼喻的规划稳步推进。</p>

训练场地修建完毕前，楼喻亲自带着霍延和李树，在院子里训练站姿以及步伐。</p>

“等学会后，你们二人分别带五十人进行训练，每旬进行比试，名次靠后的队伍，惩罚他们给名次靠前的队伍洗一旬的脏衣服臭袜子。”</p>

楼喻一边笑眯眯地说，一边纠正李树的姿势。</p>

“我希望这次带来的一百人，在你们的训练下，都能合格。”</p>

“当然，你们身为领队，必须要做到比所有人都要优秀，否则无法服众。”</p>

李树眼神坚毅：“是！”</p>

霍延不吭声，但神情坚定决然。</p>

他能想象到，若是以后府兵都能做到这样的站姿和步伐，那绝对是一支气势凛然、纪律严明的队伍。</p>

逢春和采夏办完招工事宜，又陷入空虚，便来到田庄想找点事情做。</p>

楼喻无奈道：“给你们休几天假还不好？”</p>

招工后，他赏了银钱让两人自己去买喜欢的布做新衣裳，本以为两人会在王府歇几日，没想到竟上赶着找事做。</p>

“殿下，阿砚他们都有事情做，奴婢和逢春姐姐闲得心慌。”采夏羞愧道。</p>

楼喻心中暗叹，真是庆王府的优秀员工啊！</p>

他想了下，慢吞吞道：“这样吧，你们多关注一下城里的行商，若是他们手里有新奇的物件，一并买下，越新奇越好。”</p>

他就是给两人找点事情干，没奢求真能买到新奇的东西。</p>

两人欢欢喜喜地应下了。</p>

她们离开后，冯三墨携一身冷冽回到田庄。</p>

楼喻屏退其余人，问：“查到了？”</p>

冯三墨点点头，禀报道：“周满四年前在京城，当街遭受武卫司中郎将的羞辱。”</p>

楼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问：“还有呢？”</p>

“彼时王爷亲眼目睹，但并无表示。”冯三墨汇报完低下头。</p>

毕竟说的是庆王不光彩的事。</p>

楼喻大致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就是京城武卫司看菜下碟，认为庆王不得圣心，又无权无势，他们不敢直接欺辱庆王，便将炮口对准庆王的府兵统领周满。</p>

周满遭受欺辱，本就满心怨愤，庆王的熟视无睹，更令其失望心冷。</p>

回到封地后，便借酒消愁，浑噩度日，对庆王府不似往日忠心耿耿。</p>

逻辑上说得通。</p>

看来，四年前京城之行，对整个庆王府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p>

“楼喻”作为不受宠的藩王世子，也被京城的世家贵胄们言语讽刺羞辱。</p>

他心理本就脆弱，憋屈之下竟催化出另一种偏执的性格。</p>

当时，霍延乃京城贵公子之首，两人相比，犹如日月对萤火，“楼喻”对霍延的嫉恨从此生根发芽。</p>

他虐待霍延，不过是想证明曾经的日月之光不过如此。</p>

楼喻颔首道：“你辛苦了。”</p>

冯三墨道：“盐场那边，暂时并无动静。”</p>

“好，继续盯着，有任何情况，都来向我汇报。”</p>

数日后，山麓的障碍训练场修建完毕。</p>

楼喻亲自去验收。</p>

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阿砚身后，鬼鬼祟祟地盯着他看。</p>

楼喻发现了，却也没挑明。</p>

地桩网上绑的是黑色布条，但这并不能起到实际效果。</p>

他吩咐阿砚：“稍后让人取些石灰粉来，均匀撒在布条上。”</p>

阿砚咧嘴应下。</p>

楼喻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又回到田庄。</p>

他走之后，阳乌山几人围着阿砚问东问西。</p>

这几日，他们同阿砚混熟了，说起话来少了些许顾忌。</p>

“阿砚小兄弟，方才那个就是殿下？”</p>

“是啊！”阿砚呲出大白牙，“殿下是不是很好看？”</p>

几人：“……”</p>

好看是好看，但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瞧着柔柔弱弱的，两根手指就能拎起来。</p>

几人附和几句，有人又问：“你之前说殿下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怎么没见着？”</p>

阿砚反问：“你们问这个做什么？”</p>

不等他们想出措辞，阿砚便道：“你们同我一起去取石灰。”</p>

几人无奈地叹口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p>

就在他们取来石灰撒粉的时候，楼喻领着霍延和李树来了。</p>

一开始，阳乌山几人埋头苦干没注意，直到瘦脸汉子余光瞥到霍延，手里的石灰袋直接掉到了地上。</p>

其余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纷纷瞪直了眼睛。</p>

二公子！是二公子啊！</p>

他们激动得眼眶通红，真想立刻上前相认，但二公子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只平静地听从庆王世子的吩咐。</p>

头领摇摇头，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p>

石灰撒好，他们退到一旁。</p>

楼喻同霍延和李树解释这些设施的用途和行动要领，说完之后道：</p>

“我特意带了沙漏来，你二人今日测试一次，明日带领所有人进行一次测试。”</p>

看着那些高高矮矮的土墙，还有那些深深浅浅的壕沟，李树不由道：“看起来挺容易的。”</p>

楼喻笑容温柔：“那就先由你做个示范。”</p>

这是现代部队的四百米障碍训练，真正训练起来，是相当折磨人的。</p>

李树乐呵呵地去了起点。</p>

楼喻一声令下，沙漏开始计时，李树兴奋地奔跑起来。</p>

刚开始空跑一百米，李树尚且觉得很轻松，可跳过矮墙后，他的力气如被戳破的气球般，拼命地往外泄。</p>

再到地桩网时，他趴在沙地上，已经精疲力竭，感觉再也无法前进了。</p>

累，好累啊！</p>

李树当场就想放弃，但殿下和霍延他们还在看着自己，他不能放弃！</p>

等他颤颤巍巍抵达终点，整个人都已经七窍升天了。</p>

“殿下，属下……”</p>

楼喻怜爱他一秒，“别说了，先歇息。”</p>

冯二笔在旁笑道：“李副统领，你后背沾了好多石灰粉啊。”</p>

李树尴尬地低下头颅，为自己之前的大话感到万分羞愧。</p>

计时用的沙漏早就漏完了，楼喻怕打击他，就没续。</p>

阳乌山的几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p>

“这确实看着挺容易的，肯定是那人太弱了。”</p>

“就是就是，咱们翻山越岭，肯定比他强多了！”</p>

“别废话，二公子开始了。”</p>

霍延很清楚李树的体力如何，所以他并没有轻视这个小小的障碍训练。</p>

他深吸一口气，飞速向前冲去！</p>

论体力，霍延比李树强上许多，论技巧，霍延同样高于李树。</p>

跟霍家儿郎比起来，李树就是个野路子。</p>

少年仿佛一只迅捷的黑豹，轻松越过高矮墙，跨过壕沟，穿过地桩网，在各种障碍中如履平地，犹如神助。</p>

李树瘫倒在地，这还是人吗！</p>

阳乌山几人满脸欣慰。</p>

“二公子就是厉害！”</p>

“哈哈，不愧是霍将军的血脉！”</p>

“二公子可真长脸！”</p>

霍延来到终点，依旧气息平稳，只是脸上微微泛红，额上冒汗。</p>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瞧着楼喻。</p>

楼喻噙着笑，双掌轻击，“非常好。”</p>

李树哀嚎一声。</p>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霍延的差距。</p>

“李树，你这样，如何带领手下府兵？”</p>

楼喻轻飘飘地在他心上扎刀。</p>

“殿下，属下一定加强训练！”</p>

“行，我拭目以待。”</p>

楼喻言罢，转首去看阳乌山的几人。</p>

“你们建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p>

其余人都看向头领。</p>

头领心道，我想要二公子跟我们一起走，你给吗？</p>

他看向霍延，霍延平静地回视他。</p>

头领转念又想，带走二公子以后呢？难道要让二公子跟着他们一起去阳乌山收保护费？</p>

他斟酌片刻，问：“殿下，要不让俺几个也试试这个？”</p>

楼喻有些惊讶，“请便。”</p>

阳乌山其余几人：？？？</p>

头领你咋回事？我们不想试啊！</p>

头领忽略他们拒绝的眼神，一双虎目锐利地扫视整个场地。</p>

开始奔跑！</p>

到底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这个粗莽魁梧的汉子，身手相当矫健，虽然比不上霍延，但比李树优秀太多。</p>

李树张大嘴巴，心中怀疑更甚。</p>

他已经不堪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一个寻常的匠人都比不过？</p>

太他娘的打击人了。</p>

头领都上了，剩余几个人也逃不掉，他们的表现都比李树强。</p>

李树整个人都萎靡了，想把自己埋进土里，再也不见人。</p>

他沉默良久，忽然起身对楼喻道：“殿下，属下无颜带兵，属下自请加入考核队伍。”</p>

他真的没脸跟霍延同台比拼。</p>

他自己都不合格，又怎么能带出来更强的兵呢？</p>

楼喻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以后会做好的。”</p>

能主动卸任，能在挫折后鼓起勇气拼搏，是条真汉子。</p>

至于阳乌山的几人，就交给霍延解决吧。</p>

翌日，霍延召集一百人来到山麓训练场，记录所有人的测试成绩。</p>

一开始，府兵们也同李树一样轻视这点障碍跑，可到了真身上阵，一个个哀嚎漫天，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p>

总体成绩相当不理想，不过也在楼喻和霍延的意料之中。</p>

障碍训练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p>

成绩不理想怎么办？那就加强训练！</p>

每天训练站军姿，踢正步，进行越野跑，加强体能锻炼。</p>

闲暇时，霍延甚至会教授他们一些上阵杀敌的招式和技巧。</p>

训练后的改变肉眼可见地呈现在每旬的测试成绩上。</p>

所有人的体能都得到长足的进步。</p>

其中，李树最为刻苦。</p>

别人练两遍，他练四遍，别人跑五公里，他跑十公里。</p>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努力最终换来优异的成绩。</p>

但艰苦枯燥的训练，还是引起一百府兵的焦躁和抗拒。</p>

晚上休息的时候，有人找上李树，问：“副统领，兄弟们都想问，咱们每天累死累活是为了什么啊？”</p>

李树瞥他一眼，“累死累活？我看你不挺精神的。有什么屁话赶紧放，老子还要睡觉。”</p>

“咱又不用打仗，整这些干啥？跟以前一样不好吗？”</p>

“好个屁！”李树翻了个身，“我看你们一个个偷奸耍滑，一点志气都没有！”</p>

“副统领，咱们当初可是信任您才跟着您干的，可是来了田庄，不是开荒就是训练，哪有什么奔头？”</p>

李树深深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以为霍延每天记录成绩干什么？别想太多，给我好好训练！”</p>

“不是，为什么要霍延那小子管我们？他才十五，毛都没长齐呢吧，您不是比他更有资格？我看殿下就是偏心他吧。”</p>

李树烦不胜烦，一脚将他踹翻。</p>

“狗屁倒灶的话咋那么多？你要是不服，明天直接找霍延比比，能耐没有，废话一箩筐，殿下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你们还觉得亏了？滚回去睡觉！”</p>

“……”</p>

然而，李树的话并没有敲醒他们。</p>

翌日，霍延例行每旬的考核，有不少府兵联合起来抗议。</p>

“你凭什么管咱们？”</p>

“是啊，咱们累死累活，你站在那倒是轻松。”</p>

“要不你来试试？”</p>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p>

李树都不忍继续看，这些兵蛋子没被虐过，是不知道好歹的。</p>

霍延凝视一百府兵，话音掷地有声：</p>

“行，那就比试一场！倘若有谁赢了我，我这个位子他来当！若是我赢了，以后你们都得听话，敢不敢赌！”</p>

府兵们被激起血性。</p>

“赌就赌！有什么不敢的！”</p>

“大家一起赌，赢他丫的！”</p>

“等赢了后，老子不受这鸟气了！”</p>

一旁的李树慢慢扬起唇角。</p>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欣赏精彩绝伦的“屠杀”场面了。</p>

作者有话要说：　　霍崽：我从未见过有人提这种要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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