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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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军务忙完了，能过来教教我兵法么？”花仔的声音有点软，满是商量的意味，“我这躺着不能动，实在太无聊了……”</p>

但看看姜安城挺拔的站姿，想想他的忙碌程度，立即补上一句，“不过你要忙，那就当我没说哈。”</p>

姜安城没有动。</p>

门外的风拂过他的襟袖，拂过他的面颊。明明已是寒冬腊月，风该冷如刀锋，可此时吹在脸上，却没有一丝寒意，反而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沁凉。</p>

庭中有一株凌寒而放的梅花，虬枝墨染，枝桠上结满了花骨朵，每一朵皆含着饱满的胭脂色。</p>

姜安城有一种很微渺、很恍惚的感觉——他好像也要像这棵梅树一样，在凛冽的寒风中开出花来。</p>

“知道了。”</p>

姜安城迈过门槛，声音从沁着梅香的空气中飘落下来。</p>

花仔：“……”</p>

知道了？</p>

那是有空还是没空？</p>

她躺在枕上，毫不意外地发现，还不到一炷□□夫，她就快熬不住了。</p>

睡，睡不着，玩，没有伴，真的，好、无、聊！</p>

就在这个时候，曹嫂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不妨事不妨事，花公子才醒了，刚服了药，这会儿只怕闲得慌，正缺个人说话。”</p>

花仔一下子来了精神，心说曹嫂真是我的知音。</p>

“郡主这边请，哎，小心门槛。”曹嫂的声音里带着一万分的殷勤，进门时还躬身托着风婉兮的手臂，那种心甘情愿的谦卑，少说价值几十两银子。</p>

风婉兮身后跟着好几名嬷嬷侍女，手里皆捧着探病的礼物。</p>

曹嫂过来扶花仔坐起，拿个引枕替花仔垫着，花仔悄声问她：“郡主给了你多少赏钱？”</p>

曹嫂也不瞒着，悄悄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两！”</p>

花仔：嚯，大方！</p>

“花公子遇敌如此英勇，真是一位英雄豪杰。”风婉兮脸上带着三分崇拜，三分关切，还有三分忧心，“只是花公子的伤到底如何了？”</p>

“我还好，就是失血有点多，多吃点就补回来了。”</p>

花仔一面说，一面有点感动。</p>

呜，这郡主不单财貌双全，还如此温柔体贴，花仔真是佩服姜安城，这样的大好的美人儿，他竟然愣是能不动心。</p>

风婉兮听说，微笑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来对了。上次的烤全羊花公子不吃，后来长健才告诉我，是小姜大人下了禁令的缘故。今次花公子受伤，这条禁令应该不妨事了吧？”</p>

花仔眼睛一亮，这是要给她烤肉的意思？正要告诉她不妨事，忽然顿住，想了想，还是道：“郡主，我跟你说实话，你待我再好，我在夫子跟前也还是说不上话的。”</p>

风婉兮看着她，温柔地笑了：“花公子，你觉得我是在讨好你，为的是让你在小姜大人面前替我说话？”</p>

“不是？”</p>

“小姜大人是什么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能让他改主意？”风婉兮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我姓风，他姓姜，这便是天堑，我跨不过去，他也不会允许我跨过去。这点我比谁都清楚。”</p>

花仔有点愣住了：“那你还……”</p>

“除了荣王，他身边再没有留下过别人，花公子你是第一个住进他别院的客人。我确实是想讨好花公子，因为花公子若是开心，多让他看到身边人的笑容，他大约也会开心一点吧？”风婉兮的声音温柔极了，“我所做的任何事，只不过是想让他高兴些……他那样的人，身上的担子太重，高兴对他来说，太难了。”</p>

花仔怔怔看了她半晌，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傻？”</p>

风婉兮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自己痴傻，可情之一字，哪里由得人自己做主？”</p>

“你这姑娘糊涂啊，明知道他不会娶你，你还跟他折腾个什么鬼？就凭你这脸蛋，这身段，这嫁妆，还有这手艺！要嫁谁不行啊？何必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p>

花仔说着，想了想，道，“既然你管不了自己，那让就让你家里人来管管？嗯，要不现在就让你外公送你回京城吧！”</p>

风婉兮一直温婉的脸色僵了僵，“花公子，你在说笑吗？”</p>

花仔心说你看我哪点像说笑？我在认认真真给你出意！她摸着下巴，道：“再不然，我让人送信给夫子，让他别过来。反正只要你看不到他，应该就不会犯傻了。”</p>

“那怎么成？！”风婉兮背后的一位嬷嬷脱口而出。</p>

风婉兮低下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在她淡绿色的衣服上打出一片深绿的痕迹。</p>

花仔最受不了女孩子掉眼泪了，“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p>

“我知道，我这点痴心确实招人耻笑，可人只有一辈子，我不想白活这一世，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风婉兮垂泪哽咽，“花公子若是对我一丝怜惜，还望怜我这片痴愚，让我为自己活一趟吧。”</p>

她说着，起身裣衽一礼，扶着嬷嬷，转身离开。</p>

背影纤弱，仿佛风中杨柳，随时都会倒下。</p>

曹嫂悄声道：“我的娘，原来这郡主是你的情敌啊。”</p>

花仔“哧”了一声：“情什么敌？夫子既不会娶她，也不会娶我。”</p>

不娶就不娶吧，另外找个不就得了？可郡主这般死脑筋，倒让花仔有点替她发愁。</p>

不过，花仔的愁，从来愁不过一炷香，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时间怎么打发。</p>

一直躺着还让人不让人活？唔……干点什么好呢？</p>

*</p>

从苦牢山到通州城约有五十里地，一来一回就是一百里，快马也须近两个时辰。</p>

季齐用姜家令牌叩开了城门，继续翻身上马跟着主子狂奔，心里头其实是充满不解的。</p>

苦牢山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好好歇在军中大帐不香吗？为什么要这样往返奔驰，难道通州有什么大事？</p>

这个疑问他在大营里就提出来过，姜安城的回答是：“你何时变得像桑伯了？”</p>

季齐心说若是桑伯在这里，能抱着您的大腿求你别这么折腾您信吗？</p>

两匹马都是北疆良驹，风驰电掣，转眼到了郑府。</p>

姜安城翻身落马，直接往西跨院去。</p>

季齐连忙跟上。</p>

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姜安城却忽然站住，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扔给他，吩咐道：“你去歇息，不必跟着。”</p>

季齐一怔，“是。”</p>

退开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主子在夜色中整了整冠带，院内的灯光透出来，映出主子嘴角一丝清浅的笑意。</p>

刹那间，季齐明白了，这院里住的是花仔。</p>

只有在遇见花仔的时候，夫子脸上才会有这样的笑容。</p>

原来如此。</p>

季齐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开。</p>

一路奔波，不免有几分风尘仆仆，握缰绳的手也被风吹得几近麻木，但望着院内透出来的灯光，姜安城心中涌起一丝说不出来的暖意。</p>

要花仔老老实实躺上一整天，着实是难为她了。</p>

此时一定空虚寂寞，无聊得紧吧？</p>

他快步走近，就在手快要碰上房门的时候，听得里面传出阵阵笑声，紧跟着花仔一声大喝：“混蛋！你他妈是不是出老千？！”</p>

姜安城心里一顿，手却已经推了进去。</p>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房内灯火通明，屋中景象，一览无余。</p>

床上摆了一只小炕桌，花仔在床头倚着引枕坐着，风长健盘腿坐在床里侧，韩松坐在床尾，姜钦远搬了把椅子坐在床畔。</p>

四个人兴高采烈，手里抓着叶子牌，脸上都贴上了几道纸条。</p>

此时听见门响，纷纷抬头望来。</p>

姜安城站在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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