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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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要闹谁的？”花仔说得再自然不过。</p>

“……”</p>

我以为……</p>

我以为你想闹自己的洞房……</p>

风长天是不是想揍花仔一顿，姜安城不知道，但此时此刻，他着实想揍她一顿。</p>

花仔看看他的脸色，再看看那边仿佛要把地皮一寸寸扒开的风长天，开始意识到不对，她慢慢后退，一面退，一面道，“老大，那个……你慢慢找，我们先走了。”</p>

说到最后一个“了”字，拉起姜安城就跑。</p>

大臣在宫中狂奔，乃是失仪之罪，姜安城从小循规蹈矩，生生就被花仔拖着跑，跑出一阵才发现自己违禁的事实，理智顿时回笼，喝道：“快站住，不可违反宫规……”</p>

“哎呀，再不跑，万一老大找不到，入不了洞房，非把我往死里揍不可！”</p>

花仔个子虽小，力气却大，手上一用力，姜安城不由自主便跟上了她的脚步。</p>

她跑得很快，身姿轻盈，发梢在风中飘扬。</p>

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宫道两边屋檐下挂着的大红宫灯被拉成两道流星般的光带，发出软红的光芒，明月在头顶高悬，清冷的光辉像是有形的水晶，盈盈地笼罩着整个人间。</p>

姜安城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巨大而轻盈的梦境，身不由己，心不由己。</p>

什么宫规，什么礼仪，什么教养……在这一刻全都不存在了。</p>

天地间好像只有她是唯一的真实，他愿意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时光不停，步履不歇。</p>

花仔狂奔出一阵才停下来，伸长了脖子回头张望，估摸着就算老大入不了洞房也追不上她了，这才松了一口气。</p>

然后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跑到了御膳房附近。</p>

宫中大宴，御膳房最为忙碌，但有个地方，一定很清静。</p>

“夫子，想不想去喝一坛好酒？”</p>

“什么好酒？”</p>

“当然是老大的珍藏。”</p>

大宴样样早就准备得周全，人人都在前头忙碌，因此库房里反而冷清无人，花仔和姜安城悄悄潜入，花仔还随手顺了两只酒碗。</p>

库房里点着油灯，花仔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烧刀子：“唔，就剩最后一坛了，幸好今天来了，再晚点儿就没口福喽。”</p>

花仔斟上酒，正要喝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有酒无菜，大大不妙。夫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p>

姜安城看着她迅速蹿出去的背影，心里头有一种近乎迷醉的恍惚。</p>

这个晚上他明明喝得没她多，但为什么看起来他却像是喝醉了的那一个？</p>

他是当朝二品大员，要是被人发现躲在库房里偷酒喝，算是怎么回事？</p>

花仔很快就回来了，手上多了几碟下酒菜。</p>

这几碟菜方才在席案上也有，但方才尝起来时，没有给舌头留下任何一丝味道，食物就像水一样滑过，无迹无痕。这会儿和她一起席地而坐，反倒尝出了每一碟菜不同的滋味。</p>

油灯昏黄，热闹的人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这间库房仿佛是世间单独劈出来的一块，没有任何人可以闯进来。</p>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最后一坛烧刀子消耗殆尽。</p>

花仔在席上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当真脑子开始有点晕荡，她端着最后一碗酒，忽然顿住：“我知道了。”</p>

烧刀子过于浓烈，姜安城也有几分醉意了，口齿有些缠绵：“知道什么？”</p>

“那年过年的时候，你说喝酒还可以换个样式，我知道可以换什么样式了。”</p>

花仔说着，手端着酒碗，穿过他的臂弯，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样式！”</p>

灯火微微晃动，她的笑容明媚如日光。</p>

姜安城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仿佛像要附在她的脸上，然后微微低下头，就以这新人才有的姿势，一点一点缓缓地喝完了这碗酒。</p>

花仔脑子有些晕，反应也有些慢，愣愣地看着他喝完：“夫子，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p>

姜安城的目光深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纳入眼中：“交杯酒。”</p>

花仔当真愣住。</p>

他知道！</p>

他还喝了！</p>

也就是说——</p>

“你承认了！”花仔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承认你喜欢我了！”</p>

姜安城看着她没有说话，但脸上已经露出笑容。</p>

这个笑容不带丝毫克制，温柔无限，深情无限。</p>

“我以前喝过很多酒，但从来没有哪一种，比得过今夜，比得过此时。”</p>

他的声音低低的，含着一丝笑意，像这碗酒一样醇厚，“我已经喝了，你还不喝？”</p>

花仔连忙重新端着酒碗，再次穿过他的臂弯，然后大口大口喝完了这碗酒。</p>

一面喝，一面看着姜安城。</p>

姜安城也看着她，眸子那样黑，眸子里的笑意那样温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