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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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是想赌一把。

就赌，这一生走到尽头之时，她依然拥有笑着对身边人说出“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句话的骄傲与坚定——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然而寂静场中响起了两个人的声音。

一如青瓷冰裂，一如碧海霜结，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怒意，仿佛最锋利的刀剑，在漫山遍野的荆棘丛中硬生生砍出一条向前的、宽阔的路，也将那句“孤身难敌人言可畏”的叹息碾为齑粉。

下一秒，灿烂笑意似万里桃花顷刻绽放，她蓦然回头，眼中熄灭已久的光影在看见身后少年的刹那重新燃起，凭风蔓延成盈江灯火、彻夜繁星，烧尽难平心事。

而后知从此余生，再无所惧。

“明华郡主想说什么？是怀疑自己的嫡亲妹妹当众扯谎，还是想和这些人一起逼她以死守节，好独占敬王妃娘娘的宠爱？”

“我没有！”燕鸣华咽了咽口水，勉强在萧阑凌厉得能杀人的目光里镇定下来，“本郡主只是担心日后有人拿这点说事，故而提前问出来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并无其他意思？”萧阑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已经说过事实了。若你相信她，便不会再有此疑问。若你不相信她，那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便更不必有此疑问了，不是么？”

“我……”

“沐姨，”沉默至今的九月突然开口打断了燕鸣华的辩解，“池鱼觉得，与其和大姐姐继续争论下去，不如请您身边的嬷嬷为我验身，如何？”

这次是真的全场皆惊，没人想到九月竟然自己提出要验身，毕竟在普遍的认知里，这件事对于女子来说算得上是洗不去的污点，即使最后的结果是清白的，也会影响她嫁人时夫家的态度。

“池鱼，不要，不要这么做……”卫绮龄拽着她的手拼命摇头，想阻止她的决定。

九月回过头，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再次转向另一侧的萧阑，唇边笑意清浅，分外真诚，“多谢世子殿下为池鱼说话，今日是我连累你被人质疑品行了，为表歉意，待博闻馆休沐之日，我便携礼登门道歉。”

萧阑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她这么说的用意，遂挑眉笑问，“道歉？可郡主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要向我道歉？”

“世子殿下为人正直，并不曾因我无力反抗就做失礼之事，家姐却质疑殿下品行不端，我自然应该替家姐向世子殿下道歉，也应该自证清白以还殿下清白，不是吗？”

少女微微歪头，蝶翼般的羽睫扑扇扑扇，掩去她眼底一闪即逝的狡黠。

却被人捕捉到了。

“有道理。”他像被烫到一般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自胸腔里传出的心跳却愈发凌乱，连带着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虽说有句话叫做清者自清，但本世子向来觉得这不过是种自我安慰而已。起先不言是顾念明珠郡主名声，既然现在郡主自己也觉得验身最好，沐王妃就答应她吧，也省得有些人出了门之后在外头乱嚼舌根。”

“胡闹！”一直扶着燕鸣华的谢氏像是终于寻到了插话的空当，急忙站出来表态，“我敬王府的郡主，怎可受此羞辱？”她颇为严厉地瞪了燕鸣华一眼，“身为长姐，在外就该多护着妹妹一些，池鱼不懂事，你也不懂吗？还不赶紧跟你五妹妹道歉！”

头一次被谢氏训斥的燕鸣华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目光在谢氏和九月之间打了几转，还是咬着唇不肯开口。

见她无动于衷，谢氏头疼不已，但她清楚，若是在这样僵持下去，丢脸的就是整个敬王府了，“池鱼啊，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事情。”

她看着九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验身这事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远的不提，就说几年前某位官员府上的小姐吧，她也曾被迫接受验身，最后虽然证明了清白，却也再难摆脱身上的污名，至今都没能出嫁。”

“池鱼，你是女儿家，名声最是要紧，所以……”

“我不怕。”

谢氏面色一僵，“什么？”

“母妃，池鱼知道母妃是为我好，不希望我被流言蜚语困扰，”少女朱唇轻启，像是看着谢氏，又像是穿过人群，看着更远的地方，“可我有父王母妃啊，我有什么好怕的？”

谢氏愣住，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也愣住。

再次降临的寂静里，唯有萧阑唇角微勾，压低声音笑道，“郡主仗势欺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值得本世子学习。”

八日樱说

“受害者有罪论”是最恶心的，没有之一